《再见萤火虫》第17章

有若隐若隐现的野性，她的语言就是在影射这些横祸与惊喜。我们相见恨晚相亲相爱，我巧妙地把她比喻成洁白的饺子皮而我则是鲜红的豆沙馅，我们总是在处理一大堆诸如和朋友吃饭抄高数作业打扫卫生逛街买衣服喝完玉米粥之后不约而同地见面，我们的交流很心灵，从不把身边的朋友介绍对方，我们拥有对方的思想和语言已经足够。现在已经十点我们坐在五舍的楼顶的围栏上，旁边有一丛一丛俗气的花草。
〃康；认识你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我也有同感，这是什么的征兆吗？〃我前后晃动我的双脚，我穿了一双俏皮的HELLO
KITTY的拖鞋。
〃本质上说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你的生活作风会让很多人接受不了，譬如说下雨时不打伞在木兰路上等人，出入各式各样彩色的party和聚会，在感情上玩世不恭和手腕上来历不明的豹纹皮绳，你有一群让人觉得神秘不可接近的朋友如拉酷酷，如外语系神出鬼没的丁丁，还有你那部可爱又不可告人的未完成的小说，都充满了春天末尾时的气息，不过这样我们能更具互补性，你永远做一个新新人类的先锋小孩，我永远做一个和你相反的边缘小女人，我们之间的亲密无间便更具生命力。〃她故作认真状，我吐吐舌头表示对她的理解。可是我已经对她的语言和音色有了依赖性，她的纯真她的仔细她对爱情深刻的富于想象的看法让我折服。她还告诉我她喜欢〃陌上花开〃的故事，我问她什么是〃陌上花开〃呢？她说：在五代时，钱王娶了一个民间女子为妃，深爱她，有一天这名女子回家探亲，到了回宫时间，阡陌上的花都开了，妃子看着美丽的家园舍不得离开，宽容的钱王便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我终于明白胡同为什么会曾经迷恋泡泡，这个让人费解的小女人，总能够在一瞬间进入我们的心灵。我和胡同总是无法做到深入彼此大脑的程度，虽然他算是我一个比较重要的朋友，他把我所有的表情、口头禅、一连串的观点和想法归结于我的淘气和年幼无知，而他认为他的为人逻辑均合乎常理：勤奋好学，对前途充满希望，以后肯定是做大事的人，包括他曾喜欢泡泡而不敢讲，明明和阿布约会却不愿承认。可是泡泡不同，她尊重我的看法也不盲从我的立场，她就像我的影子我不能缺少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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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起吃消夜的时候，胡同是不喝酒的，但我并不反感喝酒，这可能是当年周小馒在我身上的遗毒，喝啊喝，眼前的泡泡在微笑，她越来越遥远模糊，梦幻般的酒精让我在恍惚之中回到那些日子，一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就像由百日草、梧桐树、红砖房、漫天转动的小纸条组成的童话故事。
早上胡同走时使劲拧了我的脸，我睁开眼看了一下闹钟已经七点四十，室友们容光焕发准备完毕，聂亚手舞足蹈地跳过来掀开我的被子大叫哇我看清了康的内裤是白色的，然后马上往外跑。我起身抓起一个空矿泉水瓶向他砸去，他闪得快，却砸到正在镜子前摆造型的罗勇。罗勇装生气跑过来要扒我的裤子，我一阵狂叫啊啊啊饶了我吧让我起来不然会迟到的。洗漱好。整理好衣服。抱着书出门。在商店买了一瓶牛奶和一块肉松面包。
我气喘吁吁地从教室后面猫着腰走进来，瞪了聂亚一眼再用讨好的表情对着罗勇。今天上专业课先秦文学，前排的座位都被六点以前起床的苦读的同学占了，我捡了最后一排坐下，开始吃早饭。胡同继续昨晚的好梦，张国斌和聂亚下五子棋，狗狗给小乔梳辫子，阿布手里拿了一本漫画《天是红河岸》，我看见她腿上还搁了很多。泡泡在摆弄着钥匙扣还哼着一首什么歌声音太小听不清，而桌上摆的是一本装模作样的音乐杂志。老师在讲《诗经。卫风》中的《伯兮》。我看着泡泡像极了那个思伯的怨妇，齐肩的头发光滑地垂着，细细的脖子上戴了一条用小木珠串成的项链，然后是一条极薄的淡紫色白底碎花连衣裙，仔细看似乎还能看见里面的白色内衣，有花边和纽扣并布满细小的脉络。我拍拍自己的脸告诫自己不能那么花痴，转眼飞来一张纸条。
康：
如果想跷课，就用左手打一个OK的手势，我想去平和堂玩，陪我。
泡泡
我不假思索地打了个OK的手势。
年轻漂亮的先秦文学老师还在动情地讲古代妇女在丈夫从军后的思夫之痛盼夫之苦，我们数一二三眨眼已在过道上了。
我逃课的习惯是在高三时养成的，那是个硝烟四起战火连绵的年代，懂得忙里偷闲的士兵是善战的兵，班主任若不在了，就悄悄清好东西走人，因为是高三所以特别有成就感和自我放逐的喜悦。逃了课也不敢回家，在街上吃麻辣烫吃冰淇淋在音像店假模假式地看新到的磁带也可以坐在圆盘路的广告牌下自己评选十大过街小姐，心情好得没完没了像只阳光下的喇叭花争先恐后开得自由自在。
大学里跷课倒成了家常便饭，心里想想也好也好这倒衬托出苦钻学问者的伟岸与高尚了。此刻我穿着白T恤蓝牛仔裤和黑白相间的帆布鞋，泡泡说这是健康宝宝的经典搭配只是左手的皮绳让人匪夷所思，我笑了笑慢跑一下把地上的石子踢得老远表示对她的回答。我问去哪儿？她说去平和堂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又问去平和堂干吗要人陪，她噘噘嘴你后悔了吗我看你从来也没怎么听过课所以是最佳人选嘛，哪像胡同明明没听课却还要虚伪地死撑着坐在教育里以求得心理安慰，况且我是路盲走着走着丢了怎么办，你希望明天报纸上登出110民警勇救失足女大学生的报道吗？我笑得忘乎所以看着天上白云飘心情无限好。
因为是上课时间，所以305路巴士很空，我们并排坐着手里都拿着自己的书包望着对方傻傻地笑。
我的跷课与漂亮的先秦文学无关与我古灵精怪的性格无关与破旧的文学大楼给我带来的轻微厌学情绪无关与泡泡的紫色连衣裙无关，是因为我想与我的思考暂告一段落，我对我的小说创作投入了过分的热情以至好几次陷入其中的情节不能自己，而那个绿色花纹的软抄本已经写完我得考虑再买一个有些诗情画意的笔记本继续写，文学创作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之上这一理论在我的实践活动中充分体现了出来，没有纸张光滑封面温馨的笔记本没有我那支有蓝色笔帽的日本水笔没有一堆散乱的书和报纸没有足够的可乐红富士苹果绿箭口香糖没有朴树和中间分子的歌，我的写作便不能进行不能字字饱满句句洋溢真挚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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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八、我爱上一个女孩（下）　字数：2739
而现在我却主观地想停止写作，尽管以上的物质条件我一一具备并且拉酷酷送了一篮车厘子柠檬情义果和几瓶维他奶支持我的写作，新认识的朋友娃娃还意外地送给我她写的毛笔字和陶莉萍的新专辑。可是我得静一静，让脑子里沸腾的热水冷却并沉淀后才能清晰正常地构思，我的噩梦我的呢喃我的胃疼我对灵幻的景仰把小说的语言腐蚀得迷离混乱，我甚至一度对自己的创作动机和写作方式能力产生了怀疑。跷课无疑是贴近生活最好的方法，不用上课不用写作不用想着有关于道德情操文艺起源的问题，身边又有可爱的异性陪伴。我们在街上用自己的姿势走路讨论我们并不了解的意大利美学家克罗齐说的美学即表现还激烈地评价五一路上行人的衣着品味与古怪的饰物。逛街的感觉就像瘾君子吸烟，其实吸烟并不能吸出一台家庭影院也吸不出世界之窗的门票可吸烟的过程中就是那么的飘飘欲仙，泡泡在我的身旁无疑在说明吸的还是精品白沙。
天气晴朗得像熟睡的婴儿，我们站在五一路的天桥上向下望，芸芸众生在忙碌，我和泡泡在享受人生。
〃康；我们吃过晚饭再回去好吗？〃泡泡提起裙子丝毫没有淑女风范地蹦来蹦去，我背靠栏杆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看她。
〃为什么呢？〃
〃为什么回去那么早呢，阿布总是喋喋不休罗列胡同的好处，狗狗和小乔爱柏原崇爱得要死天天在寝室发表嫁柏原崇的宣言，我不要马上回去不要马上回去。〃她的声音像空气一样透明，我笑笑答应并提出去平和堂吃午饭的建议，我有时候会因为自己的逃课而内疚很久，但是一想到拉酷酷根本不怎么上课就觉得其实自己是优秀的好学生。
我们在一家小店里坐下，点了咖喱饭、番茄汁、海苔饭卷和烫青菜用普通的小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