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妖》第25章


这些画,每幅都由杂乱无章的曲线和随处挥洒的墨团组成。瞧一瞧这些绘画们,他们倒也猜出了来客没有知识,不知就里。所以,他们居高临下、神气活现,俯视着这间小得不能再小的起居室。房间里只有一张破旧的长沙发,连配套的单人沙发都没有。
雅平突然觉得似曾相识,也不知在哪里……她看着墙上的画,一边听厚生解释着。她微微点头,似有所悟。
“这些所谓抽象画,人们如果要看个究竟,就要侧身,弯腰,歪头,做大运动量体操和头颈操。现代绘画比古典绘画意境要深刻,原因就在这里。”
“还是看不懂。家具倒也是米色的,只比我家的深一点儿。”
雅平学腔学调说。今晚,她穿着一套剪裁合身的浅咖啡套装,仔细看上面印着一朵朵小花,十分精致。里面的衬衫粉红色,也是高档产品。衬衫把身体裹得松紧合度,这种柔和和质感又一溜儿从上到下,一直传递到腰下边的裙子,使画家可以想象那包络的曲线。她脚下蹬着一双式样美观大方的棕色皮鞋,小巧玲珑像装得包包鼓鼓的手提袋。突然,厚生感到自己穿着实在太随便了。雅平也立刻觉察到了厚生审视的目光,嫣然一笑。为了不使得她发窘,厚生马上说:“你今晚穿得很正式,是要去赴什么宴会吗?”
雅平有一种不事张扬的美,含蓄不露的俏,叫人想起亚马孙密林深处,那些怎么也不肯显露身影的小动物。她又笑了,随口说道:“哪里也不去,就是到这儿来看看你嘛。怎么?你有事情吗?那就太遗憾了!平常,吃了晚饭还要关心一下儿子的功课,又要洗洗刷刷的。今天,套上一件衣裳,就跑出来了。我蛮准时的吧?”
厚生想起了一个西方俏皮段子。他说:“你知道,怎么考验一男一女关系已经结束?一方说8点到,结果10点才来。另外一方却也没有去报警,这就说明关系已经结束了。”
雅平一听,笑了。她也说:“我也有一段,是听我香港老板讲的。一个女人过活一辈子,总要爱上个把坏男人,哪怕是爱上一次也好,好让她对那后来的好男人表示感谢。”
两个人都哈哈笑了。
厚生低着头,看着自己正在交叉搓着的双手说:“你倒还真懂幽默!难得!难得!”
世界上形形色色的男人实在太多了啊,好坏谁又分得清楚?这个人看起来挺老实的,看厚生那低头不语,瞧着自己双手,还使劲搓的样子,她这么想着。她的声音有一种甜蜜的调子,余音绕梁,不绝如缕,叫厚生想起微风中的绸缎带子,那么飘拂着,飞舞着。
“我没有什么事情。我基本上都在家工作,除了去学校上课之外。晚上,也不大出去。”
不知不觉之间,厚生已经靠到雅平身边。这个女人如此急切来访,叫失意中的他深深感动。
“小姐!你喝茶,还是喝咖啡?”
“喝茶吧。”
保姆端上两杯绿茶,又交代了两句话,就走了。
“玻璃杯很像捷克货,是在捷克那边买的吧?”
雅平呷了一小口芬芳碧绿的龙井,又喝了一口。那玻璃杯壁想必很厚实,因为,茶叶片从外面看给放得很大,好像一只只绿色的蝴蝶在里边翩翩起舞。雅平说话的时候,身子稍微在沙发里挪了一挪。然后,抬起小小的手指头儿,弹了弹一边的袖口,觉察到了有什么灰尘似的。
《花妖》22(3)
“捷克?对不起,没有去过。是一个学生买来送给我的。他在那里发展了攒钱的天性,画是早已经不画了。不过,据他告诉我,说搞美术同做生意也能够相通,条条大道通罗马!这我就不懂了。”
厚生和雅平坐在那张唯一的长沙发上。两人相对无语,相互对视。外边,夜色中,只有一只寒蝉还在鸣叫,一阵阵的凄切,一片片的孤单。晚上的熏风,吹得院子里树叶在簌簌作响。远方偶尔会传过来一声喊叫,母亲在呼喊孩子回家,或者是主人在呼叫猫狗回笼,关切之中露着一片伤感。
《花妖》23(1)
“其实,这里的东西几乎全是学生们送的……”
厚生顺着雅平巡视的目光,悠悠地说。
“乔教授很受学生爱戴呀!你风度这么好,一定有学问,还会画画……”
雅平又坐得靠近一点,突然说起了这一句话,没头没脑的。厚生于是回答说:“学问倒真是没有,只会画两笔,用这点手艺攒钱糊口,如此而已。听点音乐吧?勃拉姆斯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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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就走到一台光碟机旁边,从旁边的磁盘架上拿下一片,插了进去。房间里于是轻轻响起了忧郁的乐曲。
雅平坐得更靠近来了一点,她说:“你也喜欢勃拉姆斯?真没有想到——现在这个世道,啥人不是这样?做什么事情还不是为了糊口?”
这位情意可人而感情直露的妙龄女郎,到底来干什么?看来还很懂音乐,而且,也并不看我手腕上戴什么名牌表。厚生挺直了身子,横下心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你今天急着要来找我,就为了说这几句话么?”
雅平的思想还在别处。临了,她欢快地说:“如果这是施特劳斯的舞曲,我们就可以跳舞了!”
她坐得更近一点,眼睛却不朝他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那么,画家,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还是想给你画像,完成一张肖像画。再说,我也不会跳舞。”
“不!今天我不要画像。不要!”
接着,她嫣然一笑:“不跳舞也罢!其实,人家就是想来看看你嘛!”
雅平脸蛋上露出一种狡黠的笑。厚生的心给她笑得蓬蓬蓬跳荡起来。
相对无语,相互对视。厚生用一种特殊的眼神盯着雅平看,一派黏滞的朦胧的模糊的光。
突然,有人敲门,两个人一起惊吓跃起。
雅平迅速转换成正襟危坐的姿势。厚生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走过去开门。
是那位面目不清的朋友。
“你好!”厚生愣了一下。
“你好!”
接着,他就请面目模糊的人走进门来。
“你有客人,我不多打搅了。”
客人面孔看不清楚,他站在大门和客厅之间的过道上,闪电式地望了雅平一眼,这么说。
然后,来人放低了嗓子说道:“我这里正好有一份巴黎画展的通知,附带还有一份贵宾邀请函,你没有画展出也欢迎你去。我没有什么用场,你倒可能需要,给!”
“多谢!多谢了!我正需要这个,倒不是作为什么贵宾不贵宾的——你不坐一会吗?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不用啦!再见!——哦!这通知是老乔教授让我转交的。他说,他用不着了,给年轻人,也算是一份菲薄的鼓励。”
“谢谢!谢谢!慢着,听说老乔教授谈起过我的画?”
“还不止一次哪。这话咱们以后慢慢谈,有得谈的。再见!”
面目始终看不清的朋友走了,皮鞋橐橐声渐渐远去。
“同事么?”
“不是!用数学的话来说,大于等于同事!”
“听也听不懂——你要出国去吗?”
“你怎么知道?”
“刚刚我听见你们说巴黎喽、通知函喽什么的。有了邀请你就可以去了吧?”
“哪里!这种通知函他们是到处散发的。能不能真正邀请你去——作为贵宾,那要老乔教授这种人才有资格——还要看你有没有过硬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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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会有的。你不是很会画画吗?我敢肯定,你一定会有过硬的作品!”
“讲得真可爱呀……说说看,你为什么今天这么急着要来?”
“你一定要我讲?”
“那当然!”
“你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从第一面……”
“喔?我倒从来没有想到过,我这么个人,第一次见面,就会给一位漂亮女郎留下了印象派的印象?”
“我讲的是老实闲话,你不要笑话我。我觉得你风度翩翩,又是画家,又有情趣……”
《花妖》23(2)
“这么说,我在给你画像,你也同时在画我?”
“女人嘛!——你难道对女人还不了解吗?”
“不了解!真不了解!”
“我可了解你了,从那天第一面开始……我就想……我就想同你接近接近。说真的!”
“真的吗?”
“真的!”
“一天都不能等?”
“……这是我的风格。不好吗?”
“好!好!好!”
说话的时候,她伸出白生生的手儿来,碰了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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