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寄北》第47章


季琼宇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心脏跳动异常,带着强烈的不安。周寄北不过笑着看他,却看得他心里发毛。
“我们走吧。”周寄北推着自己,掠过季琼宇面前,才像是叫醒了他。季琼宇猛然回神,伸出手去抓轮椅,才止住周寄北前进的速度。
“你想去哪儿?”上了车,季琼宇伸手扯过安全带扣上,周寄北却瞥过脸看窗外。
“贝贝?”季琼宇催促,周寄北抿嘴,眼神亦如僵硬冰河,无一封动。
“我想去商场。”周寄北答得像温吞水一样慢,季琼宇见他情绪不高,声音有气无力,担心地说:“贝贝,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周寄北有些吃力地回过头,眼底还泛有失眠存留的红血丝。
“没有啊。”季琼宇拧着眉,仍觉他不对劲,他伸手去抓周寄北的手,抓紧了一下又很快放开。
“要是身体又不舒服,我。。。。。”
“我没有不舒服!”周寄北甚至有些生气地吼了出来,他双手捏拳,肩胛骨因此而抖成了筛。他睡不好,声音故而沙哑,嗓子干涩。季琼宇一愣,鲜少见到发脾气的周寄北,周寄北也自觉失态,脸上一闪而过懊悔之色,于是揪紧了安全带,将脸瞥向另一边。
车子里忽然陷入一种尴尬的气氛中,季琼宇推着方向盘,脚在刹车和油门间切换,他不时用余光打量周寄北,发现他眉头紧皱,嘴角向下,眼神空洞无光,他紧了下手,想张口又作罢。
再拐个弯就是商场了。季琼宇借着绿灯开了过去。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库,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周寄北蜷起了身体。季琼宇将车停稳后,周寄北就自行解开了安全带。季琼宇绕到后备箱将轮椅拿了出来,周寄北撑着车沿强撑着站了起来,季琼宇朝他伸出手,周寄北才有了力气挪走至轮椅。
周末的商场全是人,季琼宇推着周寄北挤得慌。经过他们身边的人大多侧目而视,季琼宇拧着眉,手下意识地护着周寄北的肩。周寄北瘦弱,肩胛骨柔软,季琼宇保护欲强,手无意识地加重了力道。
“贝贝?”季琼宇一个转身,发现周寄北没跟着往前走,他忍不住喊了一声,周寄北仍旧没动。他呆在某玻璃橱窗前看得入神,眼皮撑着似乎都忘了眨。季琼宇跟着凑过去——橱窗里摆着许许多多个做工精巧的水晶球,水晶罩子里全是小人。
周寄北把脸贴得很近,透明的玻璃窗映出他的脸。
季琼宇抓紧轮椅扶手,悄悄地带着周寄北往店里走。门刚被推开,迎面而来的热气让季琼宇皱眉,服务员迎上前,季琼宇轻声说随意看看,营业员笑了笑便往后退了几步。
周寄北的眼睛一瞬不瞬,他盯着水晶球,手指骨节因为捏着毯子而凸立。季琼宇俯身,说话的气息在周寄北耳边喷洒。
“喜欢吗?”
周寄北似乎没听见季琼宇说的话,他的瞳孔被眼前的水晶球所填满,玻璃罩子里的小人在追组另外一个小人,他们之间隔着仅仅几步,却始终追逐不上。转盘带着他们绕过一圈又一圈,他们不知疲倦地跑着,好像不会停下。
“吱!——”音乐戛然而止,雪花片亦贴在玻璃罩内,突然黯了色彩。
周寄北抬头看向季琼宇,眼底流露出沉默的渴求。季琼宇的心蓦地一软,他把声音放得更软了。
“贝贝喜欢吗?”
“可以吗?”周寄北问得犹豫,手下意识地去摸膝盖以掩饰紧张。
“当然。”季琼宇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掌心留有余温,力道温柔而克制。
“麻烦您,把这个包起来。”季琼宇从钱包里掏出卡来递给营业员,周寄北的眼神追随着季琼宇,手扣着膝盖的力道愈发地紧,他忽而呼吸失调,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
“给,贝贝,生日快乐。”季琼宇在周寄北面前蹲下,将包装细致的礼盒递给周寄北,周寄北抬眸,唯独只能看见季琼宇。
他的视线范围全呈灰,一切皆无生命力。唯独这个男人的一双眼睛里透露着的光叫他安心,他下/蹲的姿势诚意十足,足以让他交出灵魂。
“谢谢季叔叔。”周寄北伸出双手去接,他低垂着头,将声音埋进怀中的口袋里。季琼宇又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才推着他走了出去。
周寄北紧紧抱着怀里的水晶球,任凭季琼宇带着他在人潮人海中穿梭,那些探究的目光似乎都变得和善。他们极快速掠过的步伐化作有趣的踢踏声,抚平周寄北潜在的不安。他的手指蜷了又伸,一抬二放后绕过扶手去捉季琼宇。
“。。。。。贝贝?”
“我怕走丢了,找不到你了。”
“不会,我不会弄丢你的。”季琼宇反手勾住周寄北的手,握住他柔软而略带冰冷的手指,声音之柔像三月春江水,柔绵延延。
作者有话说:
男人。
第53章 
“……叮。”水晶球的转速开始下降,小人也跑不动了,他们一卡一卡,再拐过一个弯后,最后堪堪地擦过轨道,方才停下。
“贝贝,我们走吧。”季琼宇轻轻地叩了叩门,周寄北的瞳孔骤然紧缩,眼底在眨眼间回温。他垂眸,眼皮遮掩情绪,他转过轮椅看向季琼宇,忽而一笑。
“好。”
“周老师,您上车吧,东西我来拿就行。”周鹊的手上还提着大包,季琼宇替他接过,催促着他上车。
“爸,您上车吧。”周寄北推着轮椅挪到周鹊身边,周鹊抬头看他,周寄北又说了一遍,他只得作罢,嘴里始终谢着季琼宇。他一步三回头,突然两手空空,似乎很是不适应。步子挪得很慢。
“贝贝!”周寄北弯腰去拾地上的包,那大包沉重,双臂吃力,便引得膝盖也发力。季琼宇深知这点,心惊肉跳,脱口而出两字试图劝阻。
周鹊就离他们几步远,那两字他听得清清楚楚,他惊诧地抬头看向季琼宇,而后者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习以为常地亲昵,他上前一步,些许弯下腰,一把捞起那包,周寄北手一松,就被季琼宇拿了去。
“疼吗?”季琼宇反射性地去摸周寄北的膝,周寄北有些疼,却没说。季琼宇心疼又不忍指责,起身的刹那抚了下周寄北的脸,作是安慰。
“。。。。。。”转身一刻,季琼宇同周鹊对视,季琼宇这一刻才回过神来,耳朵尖诡异地升红,眼神不自觉地闪躲。周鹊亦觉得微妙,先行上车。季琼宇咬了下嘴唇,表情像是被抓了包的小偷。周寄北推着轮椅经过季琼宇身边,悄悄伸出手拧了一把他的腰,季琼宇如同踩了惊雷,一下闪至一旁,他背过身,警告性地瞪了周寄北一眼,后者似笑非笑,手指掩在季琼宇后背勾着他的腰。
“别闹!”季琼宇压低声音狠狠地说,周寄北垂眸轻笑,他弓手,待指甲刮过后腰肌肤,他才慢慢悠悠地撤回手。
周寄北和周鹊并排坐着,一路上,两人并无过多交流。周鹊倚着车门坐得远些,反倒是季琼宇一直在起话头,周鹊性子内敛,话比周寄北还少,一问一答间就像在挤牙膏。
周鹊时不时回过头看周寄北,嘴唇紧张地抿咬,还是没张口。
“周老师,快到了。”季琼宇突然出声提醒,周鹊啊了一声,顿时坐直了身体,四肢紧绷,如芒在背。
车在机场前停稳,周鹊并没有立刻下车,他回身,右手无措地摸索,周寄北转头,周鹊终于将手衡过中线,抓紧了周寄北。
周寄北的眼皮不由一颤,他没动,任凭周鹊紧握。掌心骨节纷纷突立,力道由松至紧。
“好好照顾自己,爸。。。。。过一阵再来看你。”周鹊那带着沧桑感的手掌微感粗糙,周寄北眼神一动,他的喉结吞过,发出不自然地一声应答。
季琼宇早早地就下了车,绕到后备箱替周鹊将东西一一拿出。他站在不远处等,突然烟瘾犯了,手摸向口袋的一瞬,又作罢。
“砰。”地一声,周鹊小心翼翼地将车门关上,季琼宇迎上前,帮着他将行李往前推。
“不。。。不要送了。”周鹊轻轻地搭住季琼宇的手,季琼宇沉默几秒后才说:“保重,周老师。”
周鹊仰头去看季琼宇,还是觉得他和十几岁的时候分别不大,他感觉视线逐渐重叠,变得模糊不清。
“我走了。”周鹊拎过大包行李慢慢别过头去,他的背影孱弱,衣料质朴无华,甚至边角料都起了毛边。行李包围着他,竟显得孤独。
季琼宇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心里也开始难受起来。眼角渐渐泛酸,呼吸亦变得错乱。他突然觉得自己残忍地像个刽子手,手起刀落,骨肉被硬生生分离,他难辞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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