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长 冯唐》第36章


散完步,回教室之前再盘整齐,发夹固定。她的头发又多又长,中医说,力大长头发,气虚长指甲,我女友中气很足,力气很大。在我失去处男之身之前,我没有觉得北大校园和北京其他地方比较,有什么特别的过人之处:也是挤个巴掌大的空儿坎棵树就盖个奇丑无比的小房,怎么也体会不出从小地理书上描述的,我国地大物博和物产丰富。更奇怪的是,每个奇丑无比的小房都有自己独特的丑态,决不媚俗,暗示民间建筑师的风骨。也是现代建筑加个大屋顶,北京在某任市长期间,所有上档次的建筑都贴白瓷砖,都加大屋顶。腰里别个死耗子就冒充老猎人,下岗女工拉个双眼皮隆个大胸就混进夜总会冒充苏小小,不是那回事,没有那个味道。看完闲书,小憩过,散了步,还有不到一小时自习室就关门了,我怀着内疚的心情开始看正经书,我的效率出奇地高。差十分钟十点,我们被自习室管理员扫地出门,她们一点不热爱科学,不让我们多读一会儿书,她们想尽早回家。从自习室出来,没人着急回去,没有女朋友的坏蛋们,仅仅在这一瞬间,感觉孤单。天气好的时候,我和我的女友骑了车绕未名湖一周,养养眼睛,沾些灵气,看看博雅塔黑乎乎地挺着,永远不软,镇住未名湖,不让她阴气太重。我的女友侧身坐在车后坐,从后面揽住我的腰。多年以后,我和我的女友又有机会坐在一起喝酒闲聊,她告诉我,她在我们一起军训的时候看上了我。我们军训所在的陆军学院有一个挺大的图书馆,阅览室的大桌子,两边坐人,中间一道铁皮隔断,防止两边的人执手相看,但是隔断靠近桌面的地方开了一道一指宽的缝。我的女友从缝隙里看见我的嘴,薄小而忧郁,灿如兰芷。她又告诉我,她是在侧身坐在我自行车后坐上,从后面揽住我的腰的时候,爱上了我。我的腰纤婉而坚韧,象一小把钢丝。我送我的女友回宿舍,我在她们的宿舍楼前支了车,找一棵树,靠在上面和我的女友相互拥抱相互缠绕,我们做上床前的热身运动,然后各回各的宿舍。在我们左边和右边的树下,同时有其他男男女女在拥抱缠绕。宿舍楼大妈在接近十一点的时候,高声叫喊,“再不进来,我可要锁门了!”我的女友和其他女生从树林里跑出来,一边喊:“大妈,别关门!” 一边冲进宿舍楼,声音甜腻,极尽谄媚。我看了看左右那些男生,他们的脸很熟,但是我叫不上名字,我们互相友好地微笑,战友似的,然后骑上车,各回宿舍。我宿舍的楼门已经关了,我熟练地从一楼的厕所窗户跳进楼里,那扇窗户从来不关,也关不上,锁窗户的栓子早被我橇掉了。我的房间紧靠楼的一头,楼的一头有扇窗户,俯视对面女生楼。辛荑常常在熄灯前在这扇窗户前等我回来,一起抽棵烟,聊聊天,看对面的女生楼,那间屋子不小心没拉窗帘,看到一窗衣香鬓影。辛荑说,要去雅宝路,买个俄罗斯的望远镜。又说要不是黑天,要不是这么伸了脖子看,那些女生自己在他面前脱了,他可能都不一定看。所以说,人很变态。一棵烟抽完,辛荑回去睡觉。隔壁中文系的小李打个哈欠,提着内裤出屋,“‘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秋水,我们睡醒了,一起去喝点酒吧,今年的炒田螺刚出来。”
多年以后,我追忆过去,才发现北大两年是我心智发育的黄金时代,我那两年,尽管年年如一日,岁月蹉跎,但是我经历了一个伟大的学习过程。
在医学预科阶段,我们和北大生物系一起上课,念完了生化专业所有的基础课,那是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呀。我们上了五门化学、四门物理、做了三个学期的物理实验和化学实验。带我们物理实验的男老师体态妖娆,是北大老年秧歌队的领舞,说起话来,最常用的开头是:“兄弟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游学的时候。”上实验的时候,他从来不搭理我们男生,一头扑在女生那边,耐心极了。按厚朴的话说,我们即使电死,他都不会过来看一眼的。但是学期末,他被生物系一个曹姓女生拿电阻器追打,仗着秧歌队练出来的腿脚跑出物理楼,幸免于难,这就是著名的北大电阻器追杀案。案情扑朔迷离,动机众说纷纭,到现在我也没搞明白,于是此案象明朝红丸案、廷击案等等一样,成为著名的无头悬案。我们从普通植物学上到植物分类学,从无脊椎动物上到脊椎动物学,认识到进化的真正动力是胡搞乱伦和胡思乱想。驴不和马私奔怎么会有骡子?大象不和蚂蚁上床怎么会有食人蚁?我们上心理学,学习如何从一个人借条船过河推断他的性取向,看见地面上任何昂扬挺立的东西就想到男根和心理分析。我们上C类数学,不要以为C类容易,多数人在大学上的数学排不上类。A类数学是数学系念的,B类数学是理论物理系念的,然后就是我们念的C类。正是通过和数学和理论物理两个系学生的接触,我渐渐产生了对大自然的敬畏,世界上的确存在一些不可确知的东西。看着奇形怪状又聪明无比的数学系和理论物理系同学,我渐渐坚信外星人曾在我们地球上行走,他们用各种非常规的方式同古代个个著名的才女野合,一个也不放过(这里我需要说明,来到地球的外星人都有资深宇航员职称,他们当中女性很少,就象十五、十六世纪的海盗,都是独眼大汉,没有独眼美人。而且,女性外星人对地球才子没什么兴趣,觉得他们的脑子和男根都太小儿科,就象我们改革开放以后,都是西方猛男拐走我们的美女,西方美女对我们这样的东方名枪,从来不屑一顾。这是文明演化或衰落的一个重要规律,我会写一本百万字的专著另行探讨这个问题)。我们的古代才女对这些野合感到无比困惑,这些野合要么在一瞬间完成,如白马过隙,要么以不通女阴的非常规方式进行。我们的古代才女或以为只是自己春梦一场,春心一荡,但是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死海发现的《圣经》古卷中,隐晦地记录了耶酥的初始:圣母看见一道白色的光芒,上帝在一瞬间通过圣母的耳朵和圣母翻云覆雨,在这一瞬间之后,圣母怀上了耶酥但还是处女之身,白色被单上没有一丝血迹。在外星人的世界,网络发达,任何事情都是通过网络完成,男根演变成一个特制的光缆,女阴演变成一个特殊网络接口,一道白色的光芒,阴阳交会就告完成。我在研读过死海古卷之后,仔细翻阅人体解剖图谱,感觉女性结构中,耳朵应该是改装成一个网络接口的最佳位置。耳骨本来就是从颌骨演化而来,口交又是人类性行为中,起源古老,含义最为复杂的方式。这些事情,本来没有任何人知道或者产生怀疑,但是当我仔细观察那些奇形怪状又聪明无比的数学系和理论物理系同学,各种线索开始在我脑袋中构成故事,我这些同学体内有另一种更先进的基因,他们本身就是外星人存在过的明证。我一个赵姓的数学系同学,被女友先奸后弃之后,借了三本微分几何习题,用做题来化解悲恸。赵同学一星期没出宿舍楼,吃了半筐苹果,他家乡产苹果,苹果又经搁,他每学期带一筐来学校。赵同学一星期之后小声告诉我,宇宙实际上只有二维空间,世界实际上是一个平面,象一张白纸,捅破一个洞,就可以到另一面去,另一面就是各种宗教在不同场合反复描述的天堂。赵同学写了篇英文文章,寄给普林斯顿一个教授。寄之前他让我帮忙看看,我不懂他的二维宇宙理论,但是我知道他的英文狗屁不通,我替他顺了顺句子,改改错字,“不是鹿教授(DEER PROFESSOR),而是亲爱的教授(DEAR PROFESSOR)”。过了三个星期,那个教授回信,说他已经念了一个星期赵同学的文章,还不能完全确定赵氏二维理论正确与否,但是他十分确定,这个世界上能够有资格做出判断的人不过三个。他十分确定,赵同学再上学是耽误时间,没有人能教他什么新东西,教授写道,“来普林斯顿吧,能和你聊天的那几个人都在这儿。信封里有来美的机票”。对这个问题的仔细论述,已经远远超出这本书的范畴,但是你如果不相信,你可以和我这些同学一块玩玩儿电脑里挖地雷的游戏,然后你再告诉我,人和人生下来都是一样的,你和他们长着同样的脑袋,看我不抽你嘴巴。
我不知道我们学医的为什么要学这些东西,我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中耳炎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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