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伤口》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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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的九千岁,也确实是一直保持著这种悠閒的缓慢。
陈棋瑜只是想不到,在生死搏斗之时,柏榆也保持著这种缓慢。围攻的人大概有十来个,是鮌教教徒。鮌教之人想必一直暗中关注南巡,等到柏榆落单的时机,便伺机暗杀。
当时,十来个身手敏捷的人犹如猿猴一样攀山折树而来,翻斗伶俐落地,目露凶光,眼中透露毫不掩饰的杀意。陈棋瑜此时却并非不害怕的,他毕竟不会武功,恐怕会拖累柏榆。
柏榆却很镇定,说:「只有这麽些?」
「死到临头还在此大放厥词!」
柏榆转头看陈棋瑜一眼,说道:「这帮小喽啰,有我足矣,大侠只需在旁观看便成。」
『大侠』?
众人面面相觑,难道这个文弱书生般的男子是个武功高手?
陈棋瑜也只一愣,柏榆手轻轻推了陈棋瑜一下,陈棋瑜便有如叶子一般,轻飘飘地荡到悬崖边上突起的一块岩石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陈棋瑜脚不沾尘地飞了上去。
柏榆道:「大侠果然好身手!那且看我罢。」
陈棋瑜此刻已明了,柏榆唬那些刺客,让他们误以为自己乃是绝世高手,便不敢轻举妄动,算是保陈棋瑜周全之策。
陈棋瑜在岩石上没站多久,便听到杀声四起,然後是刀剑交击的声响,甚是刺耳,对於他来说,尖锐得好像猛鬼的凄厉哀鸣,也许,这些声音确实会带来新鬼,他抬头,看到惊飞的寒鸦点点。当他再度低头的时候,岩石下的风景已是杀。
柏榆还是一副閒庭信步的模样,就像逛街穿梭人群之中一样,刀锋没有沾到他,血也没有沾到他——正确来说,根本没有血的出现。每过数十招,总会有一个刺客倒下,但刺客的倒下总是毫无预兆,就像是突然被砍断的竹子一样硬梆梆地倒地,连血液也没有流出。
陈棋瑜知道有些人的暗器是以『漫天花雨』来形容的,他本也以为柏榆的暗器是那样。可是错了,暗器既然『暗』,又怎能如『漫天花雨』般绚烂呢?真正厉害的暗器,该是看不见的。
陈棋瑜明白刚才柏榆那狂傲的自信来自於哪里,他确实有这个狂傲的资本,这十来个刺客,都不过是来送死而已。
就在此时,陈棋瑜鼻间钻进了一丝诡异的香气。那香气靡靡,让他神智昏沉,让他甚至连眼前景物都不能看清,感觉变得尤其迟钝,最後陷入昏迷。
在昏迷之前,他听到的最後一句话是『你说柏榆会救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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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情节会不会太老套……
第四章
陈棋瑜睁开眼的时候,几乎又要被艳彩晚霞刺得重新闭上眼睛。天空的光芒过於明烈,刺得陈棋瑜双眼发烫。尽管他的眼角都要被烫开了,可心里还是不得不赞叹造物之美,如此张扬的美态,尽管伤人,却也动人。披满彩霞的耀眼天空,美得让人无法直视。
大概有一时半刻,他沉浸於对天空的惊艳感之中。晚霞不是没见过,但此时的他却对此甚为著迷。多年之後他回忆此事,总结出来,大概这样明烈得令人目眩神迷之物,不知从何事开始,已取代封皖那般的清爽乾脆,成为了自己心头的一份痴迷执念,而不自知。
注意力最终还是从天空抽离,转移去感知身之所处。他才发现自己手脚发麻,四肢僵硬,呈平躺在地的状态——嗯,他斟酌了一下,『平躺在地』——他固然是『平躺』,但却不似是『在地』。他能感觉到自己背部倚靠的事物凹凸不平,而且非常乾燥,绝非土地。而且,他身旁也有相似质感的事物挤逼自己。他一开始没有注意,是因为一睁开眼就被明丽的天空夺取视线,没有感到其他。
於是,他活动了僵硬的身体,然後慢慢坐了起来。
他坐了起来,自然能看见自己身处什麽地方。他身处一个大坑——很大,广袤,凹陷,仿佛是天神将一座山丘挖掉,不然怎麽会有这麽大的一个坑?
天神挖这麽一个坑,必然有其理由。他想了一阵,认定这非天神所为,应是恶魔之举。
坑里所放置的,都是一样事物,那就是置於陈棋瑜身体底部的、身体左边的、身体右边的、身体前边的、身体後边的——都是同一样事物。那是比陈棋瑜的肤色还苍白的,比陈棋瑜的身体还冰冷的——死人骨头。
巨大天坑一般的山坑里,堆满了散发著死亡气息的骷髅,陈棋瑜一眼望去,满目都是人的骨头,散乱,拥挤,那骨头白上染了一层晚霞的明艳红色,仿佛是血液离体,升华成一缕不可触摸的事物。光是红如血,骨是白如纸,那种鲜明的对比色,也许是一种可怖的丑陋,又或许是一种更深的美感,陈棋瑜不懂得去分辨,他甚至不敢去深想,他懦夫一般地转移了视线,将目光重新拉扯回到天边。
他身处低洼,更觉山峰之高大。四面是巍峨的山壁,犹如是四堵围墙将他困锁於此绝望之境。围墙尚能以蛮力拆毁,可山壁呢?山壁又能以什麽摧毁?不。山不能被摧毁,可是人可以。
陈棋瑜甚至在想像,自己是众多骷髅中的一具。临死之前,他最畏惧的应该不是杀人者,而是这四面围墙铁闸般的山壁,仿佛是上天布下的绝路,深陷泥坑中的渺小凡人如何能逃脱?
也许这些骷髅不是被杀的,而是像他一样,被丢弃在此,找不到出路,移不开脚步,呼吸的自由也似乎被四面围墙夺取。众人在泥坑中争夺著看到阳光的特权,不断推挤他人、挤逼他人、继而践踏他人,然後,一个个地,被同伴所杀,又或是,看著一个个同伴被杀,换句话,杀了一个个同伴,最後剩下了自己——像陈棋瑜这样,坐在死人堆上,看四壁无法阻隔的晚霞之光。
然後,最後一个也在绝望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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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想出这般杀人方法的,该是多麽聪明而可怕的人?或者已经不是人了吧。
到了一天将终,太阳的温度还是烫热的,血红残阳光芒扑了陈棋瑜一身,却无法让他感到一丝温暖。将坠入山中的太阳滚红的,犹如云端一点抹不掉的血迹,血液染满了山林,染满了这一坑的枯骨,也染红了陈棋瑜苍白的脸。
他目光下落,一不小心双眼对上一对空洞的黑洞——那是骷髅的眼睛——也可以说,那曾经也是一双眼睛。陈棋瑜的胃部突然收缩,不可抑止地恶心感觉伴随著剧痛涌了上来,将全身席卷,明明周身发冷,他额前却滴下了汗液,明明全身乏力,他却在不断移动——先於意识地,他爬了起来,抬腿要跑,可脚下踩到了圆滑的骷髅头,便一个踉跄,倒在地上,面部朝下,面孔被那些死亡的骷髅挤逼著,鼻子碰触著,双唇也亲吻著——他更觉得乏力、发冷,可他却更急促地逃离,也流出了更多的汗。
他知道跑不动,於是他在爬,他扒拉著布满四周的骨头,他犹如一只狗一样四脚并用的爬行著。他很狼狈,很慌张,很失措,一点也不像他。
没有一刻像如今那麽让他深刻地知道——自己并不勇敢。他怕,怕死,更怕绝望。
他要逃离这个地方,爬著也要离开!
很久之前的人会用骨头来做武器,这是可行的,骨头很坚硬,尖锐的地方确实能将皮肉割伤。在慌乱之中,陈棋瑜一手按上了另一只手上——所谓的『另一只手』,自然不是指他的『另一只手』,而是一只属於死人的手,肉早已化为这坑中的一点泥土,而骨头却保持著死前绝望的姿态——双手伸向高处,期盼能得到一点根本不存在的援助。那竖起的手指犹如利剑一样刺入了陈棋瑜的掌心,血液的涌出并没有让陈棋瑜很在意,真正在他害怕的是——死人骨头与自己骨头相撞的感觉——他能感受到,死亡触碰到自己骨血之中,他能感受到,或许自己与这副枯骨并无不同。
那是一种太过真切的恐惧。
他突然不像刚才一样夺命逃脱,好像所有力气都被这刺入体内的死手吸干。他颓然瘫倒在一堆冷硬的枯骨之上,手心还连著那死亡的手,血液流到骨头之上,顺著那纤细的骨架一路沁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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