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十年祭》第31章


幸桓龈芯酰蔷褪牵绿逖樾∷挡谛绿逖槔砺壑啊?br /> 朱正琳(《东方》杂志):
首先应肯定的是这本书的文学价值。米兰·昆德拉说过,小说是西欧的传统。从《堂·吉诃德》开始,小说一直追问存在的方式。而我国的文评长期接受苏联的传统,强调现实主义,认为小说是讲社会问题的。例如,认为《子夜》、《幻灭》都是批判社会的。就连《安娜·卡列尼娜》都是揭露贵族社会的。王小波写的是人的生存状况,而不是社会问题。就像加缪、萨特写二战不是写二战本身而是写生存状态一样,王小波写“文革”,也不是在写“文革”本身,而是超越了“文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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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作品暨小说集《黄金时代》研讨会纪要(2)
马克思说过,人和人的关系全都社会化了,只有性关系还保留了社会和自然的双重性。爱可能是矫揉造作的,性却不可能。它是一个自然的事实。要写人的生存状态,不写性是不可能的。写性是必要的。关于艺术与色情的界限,我的观点是:必要的性就不是色情,不必要的性就是色情。(陈晓明插话:在西方,淫秽和色情是两个概念。)
王小波掌握了独特的叙事方式,语言表达的正是感觉本身。我们搞哲学的,总有个观念在前面,比如荒诞啊,浪漫啊,感觉跟在观念后面。王小波的叙事,感觉走在观念前面。
我有一个担心,对书中的反讽意味,现在的年轻人能不能体会得到。(陈晓明插话:我觉得他们能接受。人们接受文学的感觉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接受与自己体验相通的感觉;另一种是接受自己完全陌生的感觉。蒋原伦:现在的年轻人聪明得很,他们都懂,即使没有体验过,他们也能看懂。)
陈晓明(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
我看王小波的小说比较迟,第一次看到是《花城》上的《革命时期的爱情》。当时感到很震惊。王小波的小说表面上和文坛隔膜,实际上提示了中国文学变动的方向,是在文学史之内的,是80年代后期中国文学转型的一个提示。无论是先锋派,还是新写实派,都是回归生活的原生态。由于王小波的写作在文坛的经验之外,使他的写作显得尤为纯粹。80年代后期,知识分子作为总体不再起作用。用王蒙的话来说,文学失去了轰动效应。80年代后期,文学队伍解体,有人因此认为,中国文学已经垮掉了。我却认为,这是个人化写作的崛起。王小波的价值就在于此。他一方面回到个人的记忆去,一方面又是历史的记忆。他找到了二者的契合点。他看重个人的体验,但也不能说没有历史感。中国文学就在这个意义上开始转轨——经过80年代的困惑,开始进入90年代的直道。我们搞文学理论的人,有行使暴力的倾向,理论不能没有一点暴力倾向,对新的文学现象就要由理论来命名。近来我正在思考,把这种回到个人经验中去,直接追问存在的写作方式命名为“直接存在主义”或“超级存在主义”。
不少作家担心,回到个人体验的叙事会丧失深度。在苏童的小说里,自我永远是缺席的,他不敢追求个人的存在,没有勇气面对个人的存在。而王小波在梳理革命年代的往事时,没有回避个人的存在。当他的小说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推到了最纯粹的状态时,小说就超越了革命。张贤亮的小说是从历史到个人,寻找个人在历史中的位置;王小波的小说却是从个人到历史,革命成为背景。
王小波对个人存在的追问是赤裸裸的。人们总是为性添加了很多的附加值,而王的小说使它回到了纯粹状态。福柯说过,性和政治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在《我的阴阳两界》中,小孙是文化的代表,她深入到王二的地下室去,为他治病。当她治好了他的阳痿,使他成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之后,同时也把他拉回到文化里去了。这里,反讽的意义是十分深刻的,性和历史、文化、政治之间的界限被打通了。
王小波的写作风格是自我对话式的,他在追问自己的存在,在所有的细节上都在追问自己。
我认为《革命时期的爱情》也很精彩,叙事的节奏把握得很好。叙事动机一步一步推动着情节。小说中的男女主角一开始就有欲望,从表面上看,女的要求男的扮演一个历史的角色;实际上她渴望超越革命,超越历史。小说写到高潮时。性爱主题突然出现,节奏掌握得非常好。
第二部分:自由讨论
朱伟:大家谈到中国文学的转型期,新体验,新状态等等。在中国,每隔三五年就有一次新的文###流。1989年后,一直感觉到文学的转型即将来临,王小波的小说就提供了文学转型期到来的信息。这一信息就是,文学能不能以个人经验直接反映社会,而不是从社会中找到个人的位置;过去的意识形态作家总要对社会作概括,能不能转向对生活的描述,而不是简单概括;能不能从小写大,而不是从大写小。过去的东西只注重大,忽略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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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作品暨小说集《黄金时代》研讨会纪要(3)
白烨:看了那么多小说中所写的性,没有一篇像王小波笔下的性这么不矫揉造作的。
邢小群:最近看了几本小说(《朗园》等),作者大多还是把性作为人格的见证来写的。
朱伟:王安忆笔下的性是作家化了的性。
白烨:《废都》的性也是矫揉造作的,贾平凹写性是失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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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正琳:贾写的性是中国士大夫式的,一股邪气,态度不端正。
白烨:王小波的小说一出来,就把别的写性的小说全给“毙”了。
林建初:听了大家的发言很受启发。我在签字出这本书时还没有这种认识。我认为这本书的可取之处有三点:第一,它反映了特定历史时期人们的生活,表现了在“文革”那样严酷的环境中人的生机。二战后,在被原子弹炸成一片瓦砾的日本,人们曾在瓦砾上放上了鲜花,那鲜花显得生机盎然,王小波的小说也写出了人们的这种活泼的生机。第二,几千年来,由于性观念的禁锢,中国人的性意识极不健康。两个极端,要么把它写得很好,要么把它写得很坏,还没见有人像王小波这样纯粹中性地来写性。因此,这本书对培养中国人健康的性意识是有好处的。第三,这本书反映出年轻一代对完美个性的追求,它从性的角度揭示了个体的生存价值。它至少是无害的,而且对净化大众的性心理是有好处的。
狂欢·诅咒·再生/崔卫平(1)
——关于《黄金时代》的文体
崔卫平
阅读王小波小说的那份体验是奇特的和难于言表的。这并不是说要将他的作品神秘化,而是指其中许多令人忍俊不禁的地方是不登大雅之堂、不便当众指出或者干脆就是孩子气的。一个经过多年苦心经营、衣冠楚楚的成年人似乎不应从这种东西中得到乐趣,但如果我们想想,即便是我们这些终日行色匆匆的凡夫俗子,于节假日的某些空闲时光,尤其是与儿时朝夕相伴的亲朋好友聚会闲聊时,也难免会拥有那份与生俱来的淘气和放肆,并从中得到一份互不追究的宽容和喜悦。那么,王小波设计的场面和人物,便意味着每天是这样的节日,它们希望读者不必过于当真,希望他们始终预备一份自由放松和宽待的心情。否则,读到这样的东西,有时便不知所措了。譬如在《革命时期的爱情》中,豆腐厂革委会主任老鲁已经“四五十岁”,且为女性,“胖乎乎的”,多少也该有点这类人通常具备的骄矜和福相,但她毅然将所有这一切都置之脑后,因为怀疑王二在男厕所里画了不利于她的淫画,她便“常常朝王二猛扑过来,要撕王二的脸。幸亏这时旁边总是有人,能把她拦住。然后她就朝王二吐唾沫。吐唾沫想要吐准需要一定的练习和肺活量,老鲁不具备这种条件,所以很少吐中王二,都吐到别人身上了”。
这不禁让人哑然失笑。我不好意思说,读到这里,我们天性中久藏不露的冥顽不化的那一面终于按捺不住,径直同这种东西握手言欢,使我们的脸上浮现出那种几乎是不知羞耻的微笑。
犯罪嫌疑人王二此时已经跑得无踪无影。他在一座最好该“穿条裤子”的塔里工作,绝少下地面。老鲁上不去,呆在下面干着急。她唯一的指望是王二在疏通连接塔和各车间的管道时,自己从上面摔下来。但王二久经考验,平衡能力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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