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舞蹈》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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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曾经在他习作中描述过的故事,仿佛像希腊故事中,爱琴海之滨散发着崇高肉体芬芳的古代俄狄浦斯的血腥命运。阿芒疯狂的没有逻辑性故事的叙述,在他内心深处,其实是洗刷着他不为人知的耻辱。在阿芒眼中,诸神极其子女在古代,在他们悠悠无尽的岁月里,出没于神庙、战场、宫殿、街道、影剧院、学校、车站,他们的身影无处不在,隐形于我们的周围。阿芒在幻想中,试图用谵妄的呓语,写一部有关东方古老中国的神秘之书。然而阿芒先天不足,使他很难把沉睡无数个世纪里的故事,与他的叙述合而为一。
阿芒父亲的母亲,也就是他的祖母要求她的后辈,在时光的碎片中生活得舒坦、风情而不劳累。这是长辈对晚辈的宠爱。但拿阿芒的看法,便是让他苟且偷生,做一个行尸走肉的人。说实在,阿芒是难以做到的。却可以在梦中无数次亲历这种出场的仪式:古老樟树下的几把竹椅,水井旁的一枚手镯,西风中的一声鸽哨,庭院内的一洼清水,艳阳中的一阵唢呐,炉火中的一缕白发,孤独时的一款心曲。阿芒在梦中享受着生活的乐趣与芬芳。但在现实世界里,错综复杂的人情世故,无疑是阿芒永无出头之日的迷宫。阿芒总是从一个迷宫,走向另一个迷宫。在徐赛玲这个迷宫里,阿芒首先闯入的是摄影的迷宫。
那一天,阿芒骑着自行车去郊外摄影,忽然发现他变得不可思议地感官相通了。他可以用眼睛看见宇宙的声音,而他的耳朵能听见色彩,鼻子能嗅出万物的形状,他还能摸到他的灵魂和他的多愁善感。这是多么富于诗意的事情。可他选择的这条道路,却一点儿不诗意。它崎驱坎坷坑坑洼洼,路两旁没有一棵遮阳的树,太阳直勾勾地盯着他,他逃命似的蹬着脚蹬。
黄昏时分,他到了一个小县城。在靠近江滨的一家小旅馆里住了下来。然后在旅馆餐厅吃饭。餐厅面靠江滨。坐在窗口,江风拂面吹来,空气中似乎有一股股紫色在凉爽中游离。他感到无比惬意。这时一个婴儿的哭声,从远处传来。那无所顾忌的哭声,由强渐弱,有节奏地表达着仇恨、欲望、不满,似乎还有呼救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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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动哲学书1(3)
阿芒忽然想到,会不会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女婴?遗弃女婴现象,在农村依旧时有发生。阿芒循着声音走去,走过沙滩进入一片丛林。丛林里树叶子摇曳时发出的沙沙声,淹没了女婴越来越微弱的哭泣声。阿芒内心焦急而紧张,他不想让女婴受到一丝儿的伤害。但事实上那被遗弃的女婴,受到了人类最灭绝人性的摧残性伤害。
阿芒在丛林里的每一棵树下,寻找女婴。一只乌鸦倏地停在前边的草丛中,裹挟着什么后拍翅而去。阿芒赶紧朝那方向奔去,可这时黄昏已落下了最后一道帏幕。他绕过几棵大树,转过一道弯后,忽然迷失了方向。丛林被漆黑所包围。阿芒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中,当他再也听不到婴儿的哭泣声时,才饥肠漉漉地回到餐厅。餐厅正打烊,他匆匆忙忙地向他们要了一份快餐,拿着饭盒回到旅馆。旅馆的房门上有一只“猫眼睛”,它可以让他窥视到外面的一举一动。这时他想到罗布·格里耶《嫉妒》中的男主角,他所窥视到的他这里也能窥视。然而他是不会去窥视的。他惟一希望自己睡一个好觉,第二天拍一卷好片子。
现在,阿芒躺在旅馆一张席梦思双人床上。他梦想快快进入睡眠,以确保自己的睡眠质量。然而很多事情,往往事与愿违。他越是想进入睡眠,思维却越是活跃。凯瑞、徐赛玲、李薇这三个女人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纷至沓来地侵占了他的整个大脑。他的整个大脑,像一部电影放映机。他清晰地看见他的导师思索、走路的姿势,看见一切他想看见的友人。他们是否知道他孤身一人,在这江滨小旅馆里对他们的思念?
夜越来越深,窗外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他洞张着双眼,在黑暗中寻觅光亮。然而,他忽然被一股凄凉和冷酷紧紧攫住了。巨大的悲怆,从他喉咙中一口一口呼出来。他知道他的悲怆,已不是从前的小我的悲怆。他的悲怆无法叙述又无法驱除。它折磨着他的躯体,却使他的灵魂升华。
孤独是与生俱来的。每一个人都将孤独的来又孤独的去。只不过有些人把孤独发挥到了极端。是那种深深刻进骨髓里的孤独。天蒙蒙亮时,阿芒才混混沌沌地睡去。睡梦里,他看见自己正坐上去巴黎的航班,他要在那里做客座教授。他要给那些洋学生,上一堂闪烁着思想光芒的课。
阿芒没想到自己会做这样的梦。去巴黎当教授,对他来说好比天方夜谭。不过心向往之,也没有什么不好。这天阿芒绕过先富起来的农民的新宅,来到田野上。他拍了金光灿灿的稻穗,绿油油的菜地,还拍了池塘和茅屋,他喜欢农村的原始风景。然而如今大片的农田,都变作了商业用途。中国的农田在一亩亩地流失。中国是个农业国。可中国人的吃饭问题危机四伏。阿芒除了担忧还是担忧。
中午时分,阿芒离开了小县城。在回家时,他要套一条近路走。那条路虽近,却是极为崎岖不平的。阿芒非常喜欢“崎岖不平”这四个字。它与阿芒的文学之路、学术之路,有着密切的关系。很早的时候,有个远在嘉陵江畔的老诗人,给阿芒信上写的第一句话便是:“文学是一条崎岖不平的路。”阿芒当时并不懂得它所包含的全部意思,也不知道它的底蕴有多么深厚。直到十多年后的今天,他才真正明白那是要用血和生命,才能在这条路上走到底的。
这会儿阿芒的自行车,在驶过了一条崎岖不平的路之后,拐进了一条村路。这是江南的又一座小村庄。它风光旖旎、稻谷丰收,很少有人会想到它是古战场遗址。然而阿芒每看到一方土地,都仿佛会看到千年前那场铜矛铁戈的战争。那战争有阿芒祖先浴血奋战的身影,和悲壮牺牲的场景。现在阿芒的双脚,踩在久远年代渗透过来的历史血腥上。他的心一下沉重了起来,人类的战争为什么还在不断发生?前阵子阿芒读了波兰人维斯拉夫—基拉尔的《死亡的回忆》,这是他真实地记录了,他在德寇屠杀一百万无辜者的“奥斯威辛集中营”五年生活的书。读这本书,他总在脑子里盘绕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这样残杀无辜?为什么!
下午的太阳,热辣辣地从摇曳的树叶间晃动下来。阿芒又累又头脑迷迷糊糊,忽然一车轮撞在迎面走来的一头小毛驴上。那小毛驴发出一声惊叫,跟在小毛驴后面的一个十三四岁小男孩,并没有指责阿芒的失误。他说:“你从城里来的吗?你到我家去歇歇吧!”小男孩友好热情的态度,让阿芒非常感动。阿芒跟随小男孩绕过村庄田野,穿过一栋栋先富起来的农民新宅,来到小河边一间破旧的木屋里。木屋里没有什么家具,一张木板床上,躺着他瘫痪的父亲。他们一家三口,主要靠他母亲在田里劳动维持生活。小男孩是母亲的好帮手。他十四岁了,还没有上过一天学。他瘫痪的父亲说他很想上学,但没有钱。阿芒接过他母亲递过来的一碗凉水,咕噜噜喝完后发现是一只似曾相似的旧时代瓷碗。很多年前,他总是用这样的瓷碗,装满鱼腥喂猫。后来有一天,一个乞丐上他家要饭时向他讨一只碗,他就捡起猫碗给了他。若干年后,父亲在家里的角角落落寻找这只猫碗,他说那是一只祖传的碗,是值得珍藏的古董。
阿芒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那只碗。但他知道这个瘫痪的男人,并不是当年上他家要饭的乞丐。也许此碗并非彼碗,何况那只喂猫的碗他从未仔细瞧过。他这么一想,思绪就回到了小男孩上学的问题上。这时小男孩的母亲拿来一只躺椅,她摆在了树荫下说:“你休息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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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动哲学书1(4)
为了赶路也为了安全,阿芒就让充满倦意的躯体躺了下来。他微微闭上眼睛,河水叮咚的音响使他很快进入梦境。梦境里他看见一群贫困山区的孩子围着他,他们一个个都张大着怪异的嘴巴。“我要读书,我要读书。”的声音,久久回荡在他耳畔。他亲切地抚摸着他们的头说:“我要让你们读书。”
“我要让你们读书。”阿芒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小男孩摘了一朵紫色无名小花惊喜地问:“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阿芒揉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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