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打人爱谁谁》第42章


里爬出来,更激励王有蹄阔步奔前程。 
王多产离村数年,没托人拿回个仨瓜俩枣,十岁的王有蹄还穿不上双鞋。这天是王有蹄的生日,小小少年郎,一颗心沧桑得没法说。清晨,他恍恍惚惚地来到村口,看到地上有两坨其大无比的牛粪,对称地,摆在地上。晚秋的枯草叶窸窸窣窣地抖,王有蹄的光脚丫感到阵阵寒意。恍恍惚惚地,他把光着的脚丫伸到看着还柔软的牛粪里。牛粪里暖烘烘的热气,让王有蹄的脚丫舒适无比……他深感安慰,不由得闭上眼睛,体验着卑微的幸福。 
等他睁了眼睛,嘿,真是可脚,这下好呀——牛粪活像一双鞋包在脚上,左甩右甩,就是甩不掉,结结实实地,它们长在了脚上。赶上乡长下来视察,吓了一跳,村里最穷的王多产家三小子,竟然穿着一双油亮油亮的棕皮鞋,走得夸达夸达的,好不气派。 
这双牛粪鞋,数年不被磨损,不打油,不上蜡,不怕雨湿,不惧日晒,光亮如新。王有蹄一家后来被衣锦还乡的爹接走了,多年的屈辱得雪。这双牢固的牛粪鞋,跟着王有蹄从农村走向小镇,从小镇来到县城。三百六十五里路呀,越过春夏秋冬;三百六十五里路呀,从故乡到异乡。两次县中学体检,王有蹄腼腆地看到,自己的表格上被填上“平足”,除此之外,基本上没给王有蹄带来什么麻烦。 
十七岁,王有蹄春心萌动,看上县医院老护士的千金。有一天,王有蹄看到那个苗条的少女身影,在雪地里越走越远,他心醉神迷,不自觉地跑起来朝那个背影追过去。追呀追,追呀追,追到跟前,突然,脚下啪嗒一声,牛粪鞋碎了。他看到自己多少年未见阳光的雪白雪嫩的一双脚丫,从牛粪鞋里脱颖而出。王有蹄任由少女走远,他愣愣地,光脚站在雪地里,一月的寒冷和荒凉全降在心里。 
王有蹄的原名已不可考,他嘿嘿一笑,从不交待。但从那次雪地失足后,为了纪念这双质量优异的牛粪鞋,纪念自己数载寒苦生涯,纪念县城少女远离的背影,他庄严地改名为王有蹄。王多产听了儿子的决定和这个败兴的名字,恨不得给儿子两耳光,他原来准备让儿子随县里一位领导的名儿,改成怀才的,现在可好——有蹄,鬼都想不出这么难听的名儿,以后还有什么出息。但是,他们数年的隔膜已使父子生分,王多产似乎连打儿子的特权都失掉了。再看王有蹄阴沉沉的眼神,王多产打消了气焰,长叹一声,狠捶自己的脑瓢。 
第七章
传奇制造者王有蹄(3)
至于王多产如何颠沛流离,机关算尽,终于把全家搬到小镇,后来又进驻县城,连王有蹄都说不清楚。王多产不讲,偶尔提上两句,也前后不一,难以自圆其说。我说说王多产王大爷现在的营生吧,看今天想昨天,至于他的过去,你们猜去吧。 
王大爷现在成了某县神医。我们见过王大爷的行医照,老人家年近六十,但自己号称近七十有五,他长须垂胸,像戴了髯口,真有几分异人相。据他自己介绍,云游四方时得了高人指点,授以奇方。 
他在当地行医数年,主治牛皮癣、白癜风、湿疹、脱发、神经性皮炎,这些毛病治不死人,开出的方子,相当药物的补剂,还不是由着你说,说它见效就见效,说它有用就有用。如果不管用,病人闹着无效,老爷子也有法儿。他指点着对方鼻子,振振有辞:虽然你现在还是斑斑驳驳,但,若不是我力挽狂澜,你的白癜风早成了白化病,一副洋鬼子的长相,媳妇夜半醒来都怕,以为床上睡着无常鬼,你不感恩图报,倒来以怨报德……唉,世道人心,人心不古。 
甭管治好治不好,必须留下表扬信。经济好点的,他要求患者送锦旗。如果不依着老爷子,等着翻番的医药费吧。老爷子说得好,你夸奖了他,他心里一高兴,就拿你当朋友了,就不收诊治费了,只拿个药草的成本费。好话能换钱,谁都乐得这个买卖。于是,王大爷的诊室里,满墙挂满“妙手回春”、“当代扁鹊”、“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之类的锦旗,全是大红的丝绒底子,明晃晃的黄纸贴字,风吹流苏,哆哆嗦嗦,好不风光。 
老爷子志存高远,不满足于此。他跑到县委,拿着自己每天总结并增加的先进事迹,要求领导题字、扶植、对外宣传。他能唾沫横飞地讲上几天,就不走,自己的好人好事就讲不完。县领导没有见他不怕的,有个宣传副部长急得竟趁着上厕所跳后窗跑了,为了躲开堵着门口的不屈不挠的王大爷。 
跑?我看你哪儿跑?跳窗这招儿有啥用,躲得初一躲不了十五,躲得了别人躲不了英雄好汉王大爷。你总得回家睡觉吧。县领导回家,车灯前方,先照着的不是前迎的老婆或儿孙,而是王大爷一张豁牙的笑脸。他用豫南口音激动地喊起来:“李书记,你可回来了!你可把俺们人民群众盼坏了!”谁能敌得过王大爷的穷追猛打呢?他老人家又不犯法,就是人民群众要找咱党咱政府说说情况,贴贴心,咋着了?县领导为了息事宁人,能上个痛快班,睡个痛快觉,终于屈服,顺着王大爷的意,题几个字了事。 
闯荡多年的王大爷,何等经济头脑?他把这些题字都做成了匾额,擦抹得溜光水滑,每天开门行医前,先一溜码开,摆它半个街。全是领导的真迹,别说城管,扫卫生的都不敢把土扬大了。据说好多人见了王大爷的老神仙相貌,又有众领导交口一词的肯定,还没开药,当场就觉得病情有了缓解。 
谁知后来来了个学生书记,不过在城里多读过几年书,就不晓得人情事理。一个四眼娃子,神气个啥?竟然里外不买王大爷的账,不给留下墨宝不说,还派人查王大爷的手续是否齐全。果然,就查出个非法行医,马上端了王大爷的锅。咱王大爷行医多年,非法也应该成合法了,婚姻法里不是还有事实婚姻吗?凭什么就不能认同王大爷的医德医术呢? 
王大爷一世英明,竟败给黄口小儿,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他上访,诉状,沿街张贴控诉材料,有时站在街上打起竹板,现编现演,声泪俱下。王大爷还上省城,几次被遣返,他怕什么,自己顶多花个单程路费。最后,三搞两搞,省城还真下了批文调查,把学生书记气得七窍生烟。也不知学生书记是被县里的其他领导借刀杀人了,还是被王大爷搞得兴味索然,他意气用事,竟然就辞职去了南方,白白断送了少年的政治抱负。至于学生书记后来是否混得春风得意如鱼得水,大爷不在乎,只要省得他在眼前给自己添堵就行。王大爷当年形只影单,凭一条扁担离家远走,就下定决心,排除万难,也要出人头地,光耀门楣,革命这才哪儿到哪儿,岂容一个四眼娃指挥到坑里? 
第七章
传奇制造者王有蹄(4)
话说王有蹄,托他爹的福,来北京上了个民办大专班。王有蹄和他爹一样,有改天换地的勇气、洗面革新的能量,他发誓自己要混得比城里人还城里人。他的乡村记忆,不断和这里的灯红酒绿对比着;他的行为标准,不断向另类青年看齐。乡下,那是鸡呀牛呀猪呀羊呀待的地方,城里根本不让这些畜牲活着,除非死了等着被吃。王有蹄想,自己多年来待在那个偏僻穷困的乡村,活得简直像个牲畜,要多可悲有多可悲。如今,他脚下的土壤换了,要把根扎深了,扎实了,在这人多嘴杂见牲畜有一个杀一个的地方,他要发芽、开花,还得不是一般地开,得是怒放。 
王有蹄的同学大多都不是学习的料儿,分数差得远,复读希望也不大,父母就干脆花钱,买了名头儿。有几个北京孩子,虽未掌握任何谋生能力,但倚靠着殷实家境,小小年纪,就过得锦衣玉食,找个娇俏的女朋友,人前人后地亲。王有蹄心有不甘,心潮起伏。想当初能降生,还不是他王有蹄从爹那儿一出发就跑得快,一路领先,分明超过几千万人,才能拿到短跑冠军,得以在人世显露头角。现在看看,能在这世界露脸的谁不是冠军出身?冠军又怎样,自己仿佛残疾人运动会上拿的金牌,人家的,是奥运会上的。王有蹄心有戚戚:寡妇抱着夜壶哭——我不如你啊。但是,等着吧,我要笑到最后。 
这座民办学校,校舍位居近郊。四野空空落落,散布着几座不高的楼。化工厂的变电器,昼夜不息地发出低响,习惯以后,就让人充耳不闻了。因为娱乐场所几近于无,学生们无处逍遥,显得特别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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