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身如玉》第27章


肖白说,谁还没有个灾呀难的。何况这儿本就是老太太的家。住吧住吧。她跟老太太双方都有个照应。如果这也算是帮公安局的忙,她非常乐意帮。她真的觉得这实在不算什么。
警察临走的时候,递给肖白一张警民联系卡,那上面写着警察的名姓和联系电话。那个女警察很亲切地对肖白说,有什么事,遇到什么困难或是想起什么与案情有关的事儿,就打这上面的电话。肖白本来是想送他们到电梯口,被女警察拦住了,她说,不用了,楼道黑,你一个人回来肯定害怕。回屋去吧,把门窗关好,注意安全啊。那个女警察她都走到楼道的尽头了,还转身嘱咐着肖白。很久以来,没有人像这个女警察这样有情有义地关怀她,她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鼻子竟觉酸酸的……
《守身如玉》第九章(2)
一扇敞开着的门,并不表示它的内里与外面的世界的相通和相融。一扇关闭着的门,也并非说明门里和门外世界的完全隔绝。在肖白关起门来以后,房中的世界看起来就是肖白一个人的世界了。而其实那个在里屋假寐着的老太太正在阴阳两界里徘徊复徘徊着,她的灵魂被在刚刚到了阴界里的亲人搅扰得不得安宁……
她看见了她的儿媳在房子里转悠着,那是傍晚5点钟的光景,小裁缝的媳妇来来去去地给擦着柜子,当小裁缝的媳妇擦到床头柜时,那儿媳走上前几步,将放在床头柜上的小药瓶抓在手里,她不停地转动着那个小药瓶,转得小裁缝的媳妇心烦,她说:“你不要老靠药维持你自己,你应该靠你自己的意念。你知道什么是意念吗?我听说过一件事,有两个人去医院里检查身体,两个人彼此把化验单拿错了,得癌症的人拿了没得癌症的人的化验单以为自己是一个好人,他活得越来越轻松越来越红光满面,因为他心里什么压力也没有。而那个没得癌症的人拿了得癌症人的化验单,癌症的这种意念深入骨髓那般折磨着他,他的精神一下子就垮掉了。然后人也就迅速垮掉了。你说说这人,不是精神作用还是什么!”她的儿媳说,“你想告诉我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我根本就没……?”
“对,我的意思是说,你根本就没有病,你的病完全是精神上的作用。不信你就试试,你把药停了,看有没有事。我保准你不会有事的”。小裁缝的媳妇很肯定地说。
“你是说我没事?那,我就试试?”她的儿媳就像一个小孩子面对了一件新鲜事物,对不吃药这件事充满了好奇。小裁缝的媳妇就使劲地冲她的儿媳点点头,以示鼓励。
她们就这样把一件事给定下来了。这就是她的儿子和她的儿媳的悲剧的前奏。当然小裁缝的媳妇并没有恶意。她只是信口说说。她一个家庭妇女就喜欢信口说说。没有比给别人出主意更过瘾更不负责任的了。她说完也就完了。继续干她的钟点工。继续说她想说的话。她每次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个在社会生活中闲散惯了不受约束的人,她对她说的话也全无约束和择捡。所以她的话就像混着泥浆的雨水,它们混混浊浊浩浩荡荡地灌进那个用药维持着的患有家族遗传精神病史的女人的脑子里……
女人的脑子里挤满了浑杂不清的东西。她觉得太累了,所以等到小裁缝的媳妇一走,女人就怀了崭新和兴奋独自进入没有食药的睡眠中……
她的儿子呢?她的儿子这个时候在哪里?这是她想了解的关键。可是,可是,就像电视信号的突然中断,在她的大脑的显示屏上出现了横断的黑,而即将出场的儿子却像屏幕上转瞬即逝的光点,悠忽然一下子就不见了……
她朝着光点消失的尽头追啊追,穿过长长的黑黑的时间的甬道,她在灰暗的天光里,看见了从前的屋檐瓦舍和乡村院落……她的儿子石头站在屋檐下,远远地冲她招招手,她怎么使劲奔跑也走不到儿子石头的近前,当她走近时,石头一闪身就不见了。她往前一扑就扑倒在高高的门坎子上。她一下子就被那个门坎子给拌倒了磕醒了:不就是这个门坎儿地下,埋着风水先生所说的那把夜壶吗?她为什么要请那个风水先生来呢?她想起来了,不就是因为她的儿子石头自搬进这个屋舍里就得了一种怪病吗?说来真的是怪,她们家石头一直是一个健康快乐的孩子。一向是吃得饱睡得香的孩子。自打搬进这所房子,她们家的石头就没有一天消停过。起先谁也没注意石头每天半夜都要起来到院子里去撒尿。他这一去就是一个多小时,大人一摸去这么久孩子还没回来,是不是掉坑里了?大人就出去找,这一找才发现了问题:石头根本就没撒尿,他是在院子里四处找厕所。你一个小孩子随便在哪尿不都行吗?可是他听不见你在说什么,他猴急猴急地到处走啊走地找,直找到在院子里大哭把自己哭醒了,把尿尿自己腿上,这一晚上才算能再重新回到炕上睡觉……
这样一件事,总是在相同的时间里重复着出现,着实让家里的大人着急,持续的时间久了,又怕把儿子石头憋出个好歹,老辈子人就主张找一个风水先生给看一看,是不是这个宅子有什么不吉利的。恰好村边就来了一个过路的风水先生,他听了村人讲的这情况,又到房前屋后这么绕了一圈,当即同着众人的面说,这家建房子的时候恐怕是跟盖房子的闹过什么矛盾吧,要不怎会在你们家这新屋的门坎下面埋一把尿壶呢?你们挖吧,把尿壶挖出来,孩子就不会在为尿尿发愁了。
那风水先生说的的确不错,大家七手八脚将门坎扒了,果然从门坎的正下方半米来深的土地里挖出来一把破旧的砖灰色尿壶……
自那尿壶被扒出之日,她的儿子石头再也没有夜里尿急满世界找地方撒尿却又撒不出。可是,她的儿子自此却患上了夜游症。每天夜里,固定的时辰,他会突然就坐起身,麻利地溜下炕,趿上鞋子,像一个清醒着的人,轻手轻脚地拉开门,穿过院子,沿着村边的小路,一直走到靠河边的那片小树林里。就好像那些树是长在他的心里的,他闭着眼也决不会撞着任何一棵树或被任何一棵树拌倒。他在树下拔着他认知的一种草,然后把那一抱草抱着走到河边,把那些草在河水里洗洗净,再抱着那一抱湿漉漉的草原路返回家……对于石头来说,夜游的过程就像是梦里的连续的场景,他完全看见了他是怎样游走在这个梦境中的。假如不是放在院中的那一捆草作了明证,谁愿相信那个把草悄悄放在院子里径直奔自己睡觉的老位置继续睡觉的石头是患了夜游的毛病呢?石头自己决不相信自己夜里出去游走过,他对夜里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那么那一捆草是谁拔的呢?石头答不出。夜里,石头照夜游,陈老太太是跟过她的儿子石头的,她走在儿子的身后,跟儿子保持一定的距离,她太为儿子捏着一把汗了,夜游的人是惊不得的。这是一辈又一辈人传下来的话。儿子每夜里这样的游走,保不准哪一天就被惊了吓了。她不敢把担忧告诉儿子,她悄悄地请了老中医,老中医说,这种病也没什么好法儿。不过让他变换一下夜游的场所倒是办得到的。老中医把一张自画的人体穴位图交与她,让她教儿子石头如何看人体上那些穴位,让他在无意中反复接受穴位图带给他的新鲜的感观刺激。然后,把院门关上,把那张穴位图就贴在院门上,她的儿子石头的夜游从此果真被这张图限定在了院门里……
《守身如玉》第九章(3)
贼的心是敏感的,他听出了肖白话外音里的含义。他刚才已经忘了他是贼了。他常常忘了他现实里的这一个身份。“三儿”的那个身份的确是他编给肖白听的,他如果真是一个没爹没妈的人就好了,他如果真的像他自己所说是一个跟着一条野狗相依为命的乞丐也就不用时常在人前感到有什么挂不住的人。他是从很穷的北方的山区里靠全家的苦挣苦熬才考进北京的一所大学的,他在学校的食堂里每天只吃米饭就咸菜,或是喝点食堂免费的菜汤。大学里,同学们已经笑贫了。他们看不起一个人的穷。跟他同住一个屋的小米对他很友好,经常请他吃饭,经常替他在给他白眼的同学们面前撑面子。小米手头好像总是很有钱,后来他才知道,小米的钱都是他的姐姐米红送来的。米红每个星期都来看小米,小米每回就拉着他一块去。一来二去的,他不知怎么就跟米红好上了。米红再来学校送钱物就不是送一个人的,而是他和小米两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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