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乱》第33章


十年算不算久?如果十年不算久,那就一辈子好了。
这是苏小染曾在日记中写过的一句话,很多时候苏小染轻笑,抽出一支绿色摩尔抽,只因为听陈家驹说喜欢抽烟的女子,苏小染便学会抽烟,还有,苏小染和他喝过一次宁夏红,从此,每次有人宴请苏小染,苏小染扬手就说,宁夏红。
很让人心碎的一种红色的酒,飘浮在酒杯里,有点似一大滴红色的眼泪。
彼时,十七岁的夏天,陈家驹掠过苏小染身边,是一件藏蓝球衣,骑一辆破旧的二八车,剑眉星目,那样遥不可及的清凉与英俊。苏小染喜欢英俊薄凉的男子,颀长的身材,加上那眼神间一点点颓废与迷乱,陈家驹不知道苏小染有多痴迷与喜欢。
每次遇到陈家驹,苏小染都会发了疯一样跑着,似乎要逃开一些什么。她越跑越快,到宿舍时已经天黑下来,苏小染闻到外面合欢树散发出一种醉人的芬芳,是的,那是来自苏小染体内的芬芳,因为这场没休没止的爱恋,苏小染由一枚生涩的果实变得生动起来。
《烟花乱》NO。28(2)
陈家驹在苏小染的隔壁,苏小染是127班,陈家驹是130班,因为喜欢陈家驹,苏小染和130班所有女生都成了好友,只为探听陈家驹的一丝半丝消息。
她们定会说陈家驹,陈家驹是所有女生议论的对象。
吃饭时,苏小染们端着饭盒,说着陈家驹剪了什么发型又新弹了什么曲子。
陈家驹的学习成绩一般,可陈家驹散发出一种迷人的气质,那样让人着迷。暗恋陈家驹的女生不只苏小染一个,当她们兴奋地谈论陈家驹时,苏小染知道,她只是其中之一,毫无动人之处。苏小染不是校花,没有绝色倾城的容貌,苏小染学习一般,亦引不起陈家驹的注意,苏小染只会写几首小酸诗,但陈家驹会看到它们吗?
爱上陈家驹,是一件一意孤行的事情。
苏小染这样没完没了的暗恋着陈家驹,把整个七月的合欢都看落了。他们毕业了,陈家驹去了重庆,而苏小染落榜,于是复读。
苏小染在曾经的合欢树下泪落如雨,陈家驹如果看得到,必会看到苏小染日记中陈家驹的名字,一串串,翻过一页又一页。如果没有陈家驹,苏小染也许会考上大学,但因了陈家驹,苏小染落榜,躲在屋子里把书都快翻烂,那一年,苏小染发誓只去重庆,哪怕考得成绩再好。
又是七月,苏小染终于如愿以偿,坐上重庆火车时,苏小染只有一种想法,她要找到陈家驹,她要告诉陈家驹,苏小染有多爱陈家驹。
老乡会,大家介绍新来的苏小染,陈家驹坐在角落里,和一个女生正在翻看手机短信,陈家驹抬起头来时,苏小染正傻傻地看陈家驹。
欢迎你,青怡,陈家驹说。
苏小染笑了,陈家驹,苏小染叫着陈家驹的名字,我不叫青怡,我叫苏小染。苏小染再次重复自己的名字,是的,苏小染太平常了,陈家驹把苏小染当成了甲或乙,A或B,但苏小染不是,她是那个在日记中写满陈家驹名字的苏小染。
哦,苏小染。陈家驹轻轻说。
有人开始唱歌,那个漂亮的长发女生拉着陈家驹跳舞,他们很般配,仿佛天造地设,这是怎样的良辰美景,但一切与苏小染无关。
旁边的老乡告诉苏小染,那个女生是上海的女孩子,不是他们的老乡。
那她是谁?苏小染明知这样问如针在心,苏小染隐约预感,陈家驹已经旁落他人。
果然,他说,陈家驹的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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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染笑着,心沉下去,一直沉,沉到见不到光亮的城里。这重庆,这江城,这美丽的重庆,从此变得破碎而完美。
苏小染来迟一步。
但他们时常见面,天津的同学会总是很热闹。何况陈家驹又喜欢热闹,他们一起去沙坪坝,一起去白公馆渣滓洞。陈家驹和她携手而行,背着她的包扶着她的腰,她尖叫着巧笑着,无论春夏秋冬都穿着裙子;而苏小染从来都是只穿裤子的女生,自己背着大包往前走,有时,还会帮陈家驹们背着包。
陈家驹夸苏小染,真能干。
这句话,多么让人心酸。
他们唯一的身体接触是陈家驹喝醉,陈家驹拍着苏小染的肩膀说,苏小染,好哥们。
那轻轻地一拍,多么让人心醉心碎,多么倾城!苏小染注视着陈家驹,那样热情而绝望,而陈家驹自说自话,说蒋珊珊的虚荣,说她多么迷恋那些奢侈的东西,鞋子有几十双,毛衣有无数件,陈家驹设计软件赚来的钱她会一天内花光。
苏小染多么心疼陈家驹,陈家驹比从前瘦了,宽大的衬衣飘来荡去,苏小染喜欢陈家驹穿那件麻的衣服,白色,有暗暗的黑色纹路,米色的长裤,在重庆的街头,陈家驹是多么倾城的一道风景。而黯淡如苏小染,却如一个没有变成蝴蝶的蛹,苏小染肤如小麦,没有珊珊的光滑细腻,苏小染这样普通,甚至不是一朵野百合。
但野百合也有春天,没有想到学生会主席给苏小染发短信,他说,苏小染,我们一起去看《甜蜜蜜》吧,想让苏小染坐在自行车前面。
《烟花乱》NO。28(3)
那时,如果女生坐在一个男生自行车前面就是他的女友了。这在重庆,是一条谁都知道的约定,苏小染回了他的短信,多谢,但苏小染还是想坐在陈家驹的后面。
如果没有遇到陈家驹,如果心里没有陈家驹,苏小染是会坐到他的自行车前面去的。因为,他家世良好,有清秀的面容,他喜欢学法语,母亲曾在法国留学,他喜欢画画,会写诗,在女生眼中,他是那样优秀的男子,苏小染的拒绝让所有人不理解,连苏小染自己亦不理解,追求苏小染的男生,他算翘楚。
可苏小染那样轻易地拒绝。
几个月之后,已经有女生坐在他自行车前,同苏小染擦身而过时,他笑着挥手,而苏小染站在风中,只想到陈家驹。
如果是陈家驹说,苏小染,来,坐在我的自行车前,苏小染会怎么样呢?
苏小染会傻傻地坐上去,如电影一样,飞散着头发,转过头轻轻问陈家驹,陈家驹,这是真的吗?
这不会是真的。
因为坐在陈家驹自行车前面的是蒋珊珊。
陈家驹只有喝醉了才会来找苏小染倾诉,蒋珊珊又去跳舞了,她永远是学校里的舞后,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陈家驹不喜欢她这种性格,却又无能为力。
陈家驹解释说,珊珊什么都好,只是任性撒娇,而且挥金如土,这点,太似陆小曼。
那陈家驹是那忍辱负重的徐志摩吗,为了给蒋珊珊买那件裘皮大衣,整个寒假陈家驹没有回家,打了好几家工,整夜整夜做软件,陈家驹赚了五千块,然后说,终于够了。
但在去给蒋珊珊买大衣的途中,陈家驹在公共汽车上遭了偷,下了车,陈家驹快气哭了,给苏小染打电话说,苏小染,你能借我点钱吗?就算我借你的好吗?我要给蒋珊珊买大衣,我答应她的。
苏小染无法拒绝陈家驹,苏小染心疼陈家驹,苏小染舍不得拒绝陈家驹,于是,苏小染说,好。
只这一个字,苏小染轻轻说,好。
万千心疼如铁马冰河,合欢树的芬芳就那样一点一滴飘散。十七岁,如果苏小染没有遇到陈家驹,如果他们不曾在隔壁,如果苏小染没有迷恋陈家驹,苏小染怎么会来重庆?怎么会遇到蒋珊珊?
蒋珊珊认定苏小染是这样好脾气,甚至叫苏小染姐姐,苏小染只比她大三天,但她叫苏小染姐姐,撒着娇说,姐你真好。
陈家驹生了气,珊珊会说,苏小染姐姐,你去给我说情好嘛,好嘛,她摇着苏小染的手,苏小染的心碎成一块一块,固体的,零乱的,那是苏小染的心,早就碎掉了。
他们吵了好好了吵,终有一天,陈家驹两眼发红地来找苏小染,头发乱了,鞋带散了,裤子破了。陈家驹说,苏小染,陪我去喝酒,我们醉死好不好?
好。苏小染说。
陈家驹提出的事情,苏小染总是说好,即使陈家驹说,苏小染,我们去死好不好,苏小染仍然会说,好。
他们是在“天外天”喝的酒。
很烈的五十八度的酒,一人一瓶,吃着辣椒,边吃边喝。听着重庆人在那里划拳,他们也划,很快,一瓶酒喝了一下去,那是苏小染第一次喝白酒,而且一喝一斤。
苏小染的胃里翻江倒海,苏小染辣得眼泪横流,陈家驹应该明白,不仅仅是酒和辣椒的关系,还有苏小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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