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皇后传》第124章


他今日穿了身浅蓝色常服,一蹲下来,衣摆就铺到了白玉纹砖上,层层叠叠,像是一抹天际。自从文墨让他偶尔换些颜色穿后,他倒是每天都换,一个月里都不带重样的。
文墨心中本就是委屈异常,此时听长青这样一句软语,更觉难受,忍不住埋怨道:“皇上,就算你觉着我哥哥有罪,那也不能任由他人屈打成招啊?大理寺他们都不干活,不会查明真相么?”
长青就知道她为了这事,他坐回文墨身旁,伸手揽住她的削肩,叹道:“朕也在发愁这事呢。你只道那些人是针对你们文家呢?”
文墨心下一凛,忙看向长青,一个不安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里,她蹙眉疑道:“难道——是要针对皇上?”
长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笃定应道:“如果朕没猜错,他们就是要针对朕。”
“为何?”文墨脱口而出,她惶惶不安,只盼这事没有那么艰难。
长青见她如此,又捉住她的指尖,摩挲在手中,安慰道:“别担心,朕看得明白,他们是担心外戚势力太大,所以故意要敲打下朕。只是,若去掉你哥哥手中的兵权,朕交给旁人,也不安心。所以放心吧,朕已经安排下去,不是几日,他定会无恙。”
正如长青所言,他已经私下宣孝瑜进宫,吩咐下去,无非是做些伪证么,他不是没办过这种事。
当年庞阙通敌卖国多大的案子,他也是让武易安这么办了,所以这次,长青自然还能保得文笔全身而退。
文墨心中稍微松去一口气,可转念一想,又问:“皇上口中的他们,是指谁?”
长青这回却摇头了,他道:“这个,朕也猜不准。”他嗓音低沉,又透着些隐隐失落,还有作为皇帝的无奈。
他看着文墨,心中爱意无限,眼前这人不再年轻,可是,他却仍是眷恋着她,而此时,他却忽然觉得自己快要护不住她了。
“此次跳出来的陈有为和贺萌枝,品行刚直不阿,是朕信得过的人。”长青摇头,续道:“他们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就如此针对你们文家,还穷追猛打……”
他顿在此处,那“私欲”二字咬得极重,文墨自然知道长青的意思,此时微微窘迫,又示意他继续。
“所以,依朕猜,有可能是全部的朝臣,因为朕对你们家的恩示,他们于暗地里达成了一致,那便是要除去文家,卸掉朕的左膀右臂。”
话里是无限的怅惘,这种皇帝、朝臣、外戚包括内监之间的权利平衡斗争,历朝历代避无可避。
文墨的心中有些不安的情绪翻涌,当年的季堂就是如此,现在的长青还是这样,都让她不可遏制地想到了英雄末路四个字。
可当年季堂能死里逃生,长青也定会化险为夷的,文墨这样想着,何况,他是皇帝,他心底的权谋算计那样深,又那么的重,旁人都比不上他。
她环住他的腰际,靠在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衫,听着那人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嗡嗡的,她只觉得安稳。
“长青,可是我拖累你了?”文墨叹道:“将我家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撤了吧,其实我根本不在乎这些,当年,我就说过的……”
长青搂住她,在她耳旁认真呢喃:“墨儿,对不起,其实,是我拖累你们家了。”
因为就算一个皇帝再集权,还是需要力量来制衡那些朝臣,长青便想到了走外戚这条路。所以,就算文墨当年再不愿意,他还是赏赐给文家无上的恩宠,只为将文家拉到一个战壕里。
文墨听了长青这句话,何尝不懂他的意思,她眼睛眨了眨,忍住泪意,宽慰道:“别再说了,只愿平安就好。”
两人相拥着,只有两根龙凤高烛跃动,蜡水似泪,滴滴鲜红。
不过几日,刑部的人就找到了新的证据和证人,纷纷证明京卫指挥使遭人诬陷,最后文笔被释放,皇帝下了道旨意安抚赏赐许多东西,又恢复了他的官职。
而那个泼皮户的死因,却一直未有定论,长青便交代大理寺和暗卫两处分开查,下旨务必要揪出幕后主使,他倒是很好奇,究竟是谁费了这么大的劲,不惜杀人,就为了除去文笔。
这事还没查明,皇长子的婚事就到了。端华虚岁一十八岁,长青因为对凌叶眉的愧疚,早已封他为王,又御赐了亲王府,坐落在平康巷内,倒是挨着庞府。
这一日,帝后二人亲至端华府邸,王府内布置简朴,但早已张灯结彩,很是热闹,到处透着欢天喜地之贵气。
当看到那一对新人时,文墨心里是感怀的,她忽然想到了自己成亲那一夜,不禁微微一笑。
这笑脸,没有逃过长青的眼眸,因为他亦想到往事,然后就看向了文墨。四目凝视,又是浅浅一笑,满是浓浓的柔情蜜意。
那夜,宴席罢了,宁英就领着端封几个,嚷着说要闹洞房。文墨早就懒得管束这个女儿,只交代了早些回宫,便和长青先行回宫,随他们折腾去。
两人坐在车撵之上,文墨忽然问:“皇上,可觉得臣妾已经迟暮了?”她抬手理了理云鬓,歪头促狭一笑,还如明媚的少年。
长青摇头,他凑过身去,在她唇畔亲啄了一口,笑道:“我也老了。”他本就偏瘦,这些年勤于政事,身子就更清减了,眼梢、眉间也布上岁月的痕迹。只是长青一笑,那两道笑靥还如原先,清亮又迷人,让人忍不住想要亲吻。
第 96 章
平康巷内的端华府上,帝后二人走后,众人没了约束,更加肆无忌惮地闹腾起来,很是开怀。
此刻的新郎官已经被灌得双颊酡红,眉眼里流淌着醉人的酒意,而一直绷着的脸,也难得笑得如此恣意。洞房花烛夜,人生快意事,所以,他喝得也是来者不拒了。
可见到端封举着个酒壶挤过来时,端华还是极其克制地拒绝了,换上严肃脸,义正词严道:“太子殿下,你还小,不该喝酒。”
端封一屁股挨着他坐下,央道:“好哥哥,今儿你成亲,我这个做弟弟的也高兴,别整日里太子太子的,显得咱们兄弟之间生分。”
端华抿唇笑了,接过他亲自倒下得酒,又点了点端封的脑门,威吓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是被母后知道,她定然罚你。”
这位太子小时候偷酒喝,结果醉得稀里糊涂,将整个东宫折腾得鸡飞狗跳,气得文墨将他直接扔进了水里,他才稍微清醒一些。故而,文墨下了令,严禁他碰杯中物。
端封吐了吐舌头,挠头讪笑道:“那么丢脸的事别再提了,大哥,我敬你一杯,祝你和嫂嫂百年好合,嗯,还有,早生贵子……”说着,兄弟俩碰杯,酒盅叮得一声响,二人一齐干了,颇为畅快。
宁英溜进新房见完新娘子出来,就看到他俩喝酒,她笑嘻嘻地上前给了端封两个爆栗,得意道:“小不点,这次可有把柄落我手里了。”
端封也不甘示弱,回呛道:“听闻父皇母后为了给姐姐选夫婿一事,很是苦恼,偌大个祁州城,那些青年才俊但凡听闻要给姐姐当驸马,都吓得是面色惨白,仓皇而逃。”
宁英被他戳中痛处,气得直跳脚,作势要过来掐他,姐弟俩打闹到一处,端华劝都劝不住,而最小的端锦则是坐在一旁,老老实实地吃饭。
直到有人在他们几个身后轻咳,又唤道“太子,公主”,二人才赶紧顿住手,齐齐回过身,认真请安道:“王叔,国公/义父。”
来人正是孝瑜和季堂,他们喝过酒,正要各自回府,便来找主人告辞,熟料看到这幅情景。
宁英上前挽住季堂的胳膊,笑道:“义父,许久不见,身子可好?”
因为常年习武的关系,季堂身姿依然笔挺如松,仍是那副打扮,云青色直身,玉簪束发,唯独鬓角添了些白发。
他挑眉浅笑,那双凤目,随之岁月沧桑,已经柔和许多,季堂道:“多谢公主记挂。”话锋一转,他又问道:“刚刚听闻太子殿下似乎提及公主婚事,如今怎么样,可曾定下了?”
对着自家弟弟可以大呼小叫,可对着长辈,还是亲近的义父,宁英羞赧着低下头,两颊红霞娇俏,她眼波轻轻流转,悄声道:“我才不要嫁人。”
季堂一怔,复又笑道:“说什么傻话呢?义父替你留意着。”话里满是宠溺,当年也有个姑娘说过这样不着边际的话,可如今,她过得亦是很好,这便够了。
几人又说了会话,孝瑜和季堂两人这才一并往外走去,出了王府,季堂才轻叹一声,低不可闻,可孝瑜却问:“国公,可还放不下儿女情长么?”
季堂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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