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皇后传》第130章


孝瑜暗舒一口气,复又叩首一拜,才悄悄退了出去。
待室内完全安静下来,长青方阖上眼睑,心思缓缓平复,这种博弈,让他觉得累,可他不能不撑着。
这番交谈之下,长青已经能确定孝瑜有问题,其实文笔案子证人的那个极小破绽是他让人留下的,凭陈有为不可能查到,那自然是有人透露的……
唯一让长青猜不准的,就是孝瑜身后到底有谁,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但长青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等多久,所以,他心下焦急。
过了许久,有人进来,在他旁边坐下,替他轻轻揉按着额首。长青不用睁眼都知道来人是谁,他问:“你哥哥说要多久?”
文墨答道:“估摸着还需要两年,才能万无一失,毕竟要训练出忠诚之人,再安排进宫,也需要费些周章。”
“嗯,两年差不多……”长青心里盘算后,缓缓睁开眼,抿唇浅笑,两颊的笑靥好像都裹着一道病容。
将先取之,必先予之,这是长青为政之道中的一条,这回,他仍准备如此,只有在人最松懈的时候,才能一击即中。
第 100 章
此后的两年光景,皇帝基本已不再听朝,白日里大多是在两仪殿内处理政事。
一来,长青命赵垂丹对外宣称皇帝病得极重,若走动太多,怕惹人生疑;二来,他身子确实差了,日渐萎顿,自那回咳血后,他又咳过一两回,不过皆是背着文墨,恐惹她生疑和担忧。
夜间时分,长青只宿在自己寝宫,并不愿文墨留下,也不招幸其他人。一回两回还好骗,到后来次数太多,文墨仍是起了疑,但她并不点破。
到景祐二十五年的八月,长青时值不惑,寿诞上,他不过小酌了几杯,就晕晕乎乎地不省人事,比之以前,更加不胜酒力。
待长青恍恍惚惚醒来,若不是那道明黄的帐幔在跟前飘着,他都不知道自己已躺在寝宫了。他口干舌燥,脑中昏涨,很是难受,不免重重咳了几声。
帐幔被人挑起拢到一边,长青一看来人便笑了:“什么时辰了,你还不去歇着?这些事让别人来就行了。”
他喝过酒后的脸色惨白,衬得这笑意更为寡淡,整个人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仿佛眨眼之间,就能羽化成仙一般,唯独一双眸子,暗沉又深邃,像是能将对面那人吸进去,而中间,缀着两簇灵动的星芒,将他还留在这世间。
文墨扶他起来,又端来一碗解酒茶,伺候他喝下,才悒郁叹道:“如今臣妾想在夜里见到陛下,已是极为不易。难道,还不让人在御前偷偷伺候个一时半晌?”
长青听她伶牙俐齿的,心情舒畅许多,他牵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柔声问道:“生气了?”
文墨点头,她盯着他的那双长眸,正色问道:“你可是有何事骗我?”
长青面色一变,又被她看得颇为尴尬,不得不撇过脸去,眸光闪了闪,含糊道:“没有。”
文墨“哦”了一声,说道:“你不承认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是知晓了,以后你可别想着法子地赶我走。”
长青闻言一怔,久久不敢回过头来,他的手被那人反握住,一股决绝又温暖的力量传来,熨帖着他的心,让长青忍不住微笑,却又有些苦。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他如是说,那两簇星芒像是染上了薄薄的氤氲水汽,道尽了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呵护之情。
文墨轻笑:“长青,你可记得,我曾给过你一个誓言?”烛火里,她的笑颜越发明媚。
长青一滞,终看向眼前这人,他忍不住低低轻叹,伸手将她搂入怀中:“我不记得了,你也别记得。”
文墨又道:“不管你记不记得,我总是记得的。”
这几句像猜谜一样,你来我往之间,他们都听懂了对方的意思,长青嘴角噙着笑,将文墨搂得更紧了。
两颗心贴在一起,砰砰跳动,早化作了一人。
此后,长青也不再避着文墨,两人如胶似漆,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在一起。他咳血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偶尔上个几次早朝,都不可避免地来此一遭,众臣心底大惊,而皇帝龙体欠安的传言彻底坐实了。
长青不知道自己还能熬多久,可他现在还是没有把握。没有把握的事,他一向不做,所以,他常常思量,等再熬个两年就好了。
极痛苦的时候,他彻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文墨替他轻轻拍着背,又将他搂在怀里,像是哄着个孩子一般,这让长青觉得心安和好受不少,才能睡上一小会。
等长青睡着了,文墨才会默默垂泪,她这辈子不知在他面前哭过许多次,可这一次,她却只敢背着他哭。
两人醒来,常常是相拥在一起的姿势,像是从不曾分离过一样。
两年的光景,快如飞梭,可文墨的内心却从未有过一日的安宁,总是煎熬着,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
长青从未在她面前提过要对付谁,可这两年朝堂里的种种变化,再加之对皇帝的熟悉,文墨已经隐隐猜了出来——他将谁捧得越高,那人就会摔得越惨,他这回要对付的,还是他的亲兄弟,而那人,也在暗地里盯着他,伺机要将长青一口咬下。
当年,她眼睁睁看着无忧兵败如山倒,如今,她也要亲眼看着孝瑜踏上这条皇权不归路,只不知这一回孰胜孰败。
想明白的那一刻,文墨心里不知该作何滋味,凄苦,悲哀,还是寒冷?
她想,若是回到最初,长青没有固执地要娶她,这一切,会不会不一样?说不定她会被打发去西姜,做什么太子妃,也说不定她会嫁给季堂,更说不定她会孤苦一生……
可从来就没有什么若是,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陪着他,等待最后那天的到来。
景祐二十七年,五月,初夏时节,御花园的杏花还剩最后一波,开得格外的热闹。
长青这天的精神很好,难得听了一回朝,议下好几桩要事,又宣内阁首辅、太子太傅两人觐见。
众人见着皇帝这般模样,也就暗暗松下一小口气,毕竟这几年来,皇帝身体越来越差,也只有几位王爷和辅臣能时常见到皇帝。
待下了朝,皇帝坐龙辇离开后,大臣们才稀稀拉拉各自散了,孝瑜和几个官员一齐往外走,这些人都是景祐十九年通过他手给提拔上来的,关系很是亲近。
一人狐疑道:“不知皇上宣贺大人二位是何事?”
这话在孝瑜心中激起个不大不小的浪花,他并没有接话,另外一人压低声,半遮半掩道:“听闻当年先帝也是……”话不敢多说,说出来便是个死罪。
孝瑜看了那人一眼,心底里便浮现出四个字——回光返照,皇帝的身体情况他全都看在眼里,如今突然变得精神奕奕,那只有这一个推测了,何况先帝当年还真就是这么驾崩的。
这两年,他一直按着庞阙的意思示弱,可若是真到了这种紧要时候,孝瑜知道自己就该争一争了,如果等到那小儿登基再夺位,就又麻烦了。
他出了宫,便去了安国公府,让季堂替他将京卫等一干人物联络准备妥当,动手之日,也许就在今天,他不敢耽搁。
且说长青宣贺治陶等人进入两仪殿后,便将伺候的诸人通通屏退出来,殿门紧闭,不得任何人打扰。
文墨来时还是这副样子,便好奇问是怎么回事,小平子拂尘一扫,笑道:“回娘娘,皇上宣了贺大人、邱大人觐见。”
见皇后眉头微皱,小平子忙画蛇添足地解释道:“是首辅贺大人,不是翰林院那位。”
文墨瞪了他一眼:“就你多嘴。”
小平子捂嘴,憨憨一笑:“劳烦皇后娘娘再多等会。”
许是听到外头的动静,贺治陶二人没一会儿就俯身退出殿来,见到皇后正色行了个礼,才慢慢告退,满脸皆是凝重之意。
文墨进了次室,长青仍端坐在首座,手里托着盏茶发呆。
他还未换常服,一身明黄衮服重重叠叠,很是威严。见到人来,他笑着问道:“皇后,朕今日穿什么颜色的衣衫好?”
文墨挑眉满脸不解,长青起身,上前握住她的手,促狭一笑:“朕今日下朝时,隐隐约约闻到杏花的淡雅清香,便想着邀皇后一道去赏花,如何?”
文墨噗嗤笑出声来,配合着他故作郑重福身道:“难得皇上好兴致,臣妾定当奉陪。”她今日穿一身水绿色翡翠长裙,这样一动,渺渺然仍如凌波仙子,长青很是喜欢。
两人研究了半晌,长青换了文墨最钟爱的木红色常服,坐了肩舆往御花园去,到了千步廊下才下来,牵着手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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