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相》第265章


长长吐出一口气后,武三思居然就这么愣住了。没有人知道此刻他心里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心情究竟有多复杂。
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声中,宗楚客从某个阴暗的角落里赶出了一个吓得魂都没了的小宫女。
武三思没有回头,宗楚客问了之后方知这小宫女乃是今晚负责出恭之职司的,似她这样的职司历来只能在最偏僻黑暗的角落,也因为这个缘故居然让她目睹了一切。
先是张昌宗侍御谴退了外面伺候的所有宫人,因这小宫女位置太偏,张昌宗又太急,竟是将她漏了,她又不敢动,屏气凝神看着张昌宗从外面接过了一碗红玉(活取得鹿额血),看着张侍御悄悄背过身子往红玉里添加了一些什么。
说到这里,回忆到此前那一幕,小宫女紧张的简直要死过去,直到宗楚客取来一碗凉水给她灌下去之后才好些。
随后……随后,张侍御便将这碗红玉呈给了榻上了武则天,但不知为何,分明看不到张侍御动作的武则天接过红玉之后却没有喝,反倒还问了几句什么。
因是距离太远,小宫女也没听清武则天究竟问的是什么,只知道张侍御先是疾退了几步不断辩解着,再然后整个人就如发了狂一般,抄起榻侧不远处的一只瑞兽小香炉重重向榻上砸去,一下,两下……
说到这烛光灯影里的血腥击杀时,小宫女再也禁受不住,头一歪居然就此晕了过去。
宗楚客毫无怜惜之心,取来铜盆将里面的水一股脑泼在小宫女身上,方才将后续的事情问清楚了。
张昌宗活活击杀武则天不久,寝宫的门户突然从外面被撞开,上官待诏带着几个健壮的宫人闯了进来,见到房内的一切后,当即命人扑住了张昌宗将其捆缚起来,而后欲收走陛下的尸身时,忽闻外面有脚步声急促而来,遂就匆匆带着张昌宗由密道中撤走了。
宗楚客揪住全身湿淋淋的小宫女脖颈疾问道:“密道在哪里?”
小宫女伸手一指,宗楚客即刻奔去查看。
不一会儿后宗楚客回来向武三思摇了摇头,示意密道中太黑,且里面纵横交错,一时半会儿断难寻人。
随后,宗楚客转到依然瘫坐地上的小宫女身后,伸出两只手去扼住了那细嫩的颈项,仅仅片刻之后,这个年不过十三四的小宫女便已香消玉殒,再无气息。
干完此事后,宗楚客拍拍手起身走到武三思身边,昂扬声道:“上官婉儿与张昌宗有私,不合偷情时被陛下发现,两人奸生贼心,竟做出弑君谋逆之事。臣请梁王即刻调动禁军搜捕此二人”
武三思木木的点点头,僵硬着要转身时却被宗楚客叫住了,“此事谴袁文博去办即可,梁王此刻当派人将诸位大人及建安王请来此间”
此时武三思脑子里晕乎乎一片,似是被什么迷住了一般。宗楚客见状连唤了几声见没甚效果,顿足转身拿起一盏残茶泼在了武三思脸上,厉声喝道:“大事就在眼前,梁王速醒乎!”
吃此凉茶一激,复又一喝,武三思终于醒过神来。宗楚客再与他耳语一番后,两人便迅速忙碌起来。
先是找来袁文博,命其再次严禁内宫防务,并谴出精干人马追捕上官婉儿与张昌宗,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与此同时,宗楚客则忙着用从上官婉儿签事房中寻出的空白诏书与印玺撰写诏书。
当这两宗事情完成之后,武三思的众亲信与建安王武攸宜也到了。
乍一目睹武则天寝宫中的凶案现场,这许多官员俱都被惊呆了,良久良久,寝宫中落针可闻。
当他们终于从这无边的震撼中醒过神时,许多人对视之间的眼神居然是一片茫然,这天下没了圣神皇帝,这朝堂没了圣神皇帝该怎么办?
天塌了啊!
一边站着的宗楚客冲武三思向武攸宜打了个眼色后,自己到了那些官员面前。
这些官员方面的工作由他来完成,建安王那里就只能武三思自己出马了。
武三思走到双眼通红的武攸宜面前,沉痛的叹息了一声,正待要开口说话时,武攸宜冷冷的看过来,“你好毒的心,好大的胆”
就此一句,将武三思噎的倒闭气,原本想好的话竟是说不出来了。
武攸宜闭上眼睛也不再看他,“你想要兵权?如今我已入你笼中,你尽管让袁文博这个悖逆畜生去我府取兵符便是,但若想让我助你谋逆,吾宁一死耳!”
说完,武攸宜居然就此走了,边走边放声哭叹,“武氏宗族死无地矣,死无地矣!”
对此,武三思尽管满心恼恨,也只能权且咬牙忍了。
袁文博负责去建安王府取兵符,武三思一党负责连夜出宫联络武党重臣,宗楚客负责游说武氏宗亲,武三思则亲自出马携庐陵王李显会晤狄仁杰,完成一系列的威胁利诱及妥协交换。
就在一切安排停当,武三思并手下党羽信心高涨之时,忽有禁卫来报袁文博,言说府军已经进宫,而今正向天子寝宫逼来,战还是不战?
第二百章 再生变化
武三思等人谋划已定,正在踌躇满志之时忽闻府军已进内宫,且正在逼近中,顿时相顾骇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他们怎么进来的?”
“是自德猷门而入”
听到这话,武三思立时看向了袁文博,袁文博则是以手抚额,愧悔连连,“疏忽了,真是疏忽了”
洛阳宫城占地甚广,光是外宫城就有十道门户,德猷门是其中最不显眼的一个。盖因此门之内乃是宫城的含嘉仓城,简单来说就是一大仓库,若非碰上罕见的大饥荒,根本无人会注意到宫城的这个犄角旮旯,素日守在这里的也都是内宫中最没有地位的那些个老弱病残宫人们。
这是一个被疏忽了许多年,也已经习惯被疏忽的地方,作为此地通向外界的门户,德猷门常年紧锁,基本就没有开门的时候。久而久之,既然从无人于此间通行,那守卫也就省了,历来都是由距此最近的龙光门值守巡看巡看,除非战争爆发,洛阳被围城,否则这种情况怕是改变不了了。
但谁能想到府军居然就从此地进了宫中?其实细想的话,这也怪不了袁文博,洛阳宫城太大,而他手下的人却又太少,要想以有限的人手将偌大的宫城封锁的水泄不通,怎么可能?
这时武三思手下一心腹蓦然出声道:“宫中有内奸”
武三思狠狠盯了这官一眼,这不是废话吗,没有内应,那常年不开的德猷门还能自己打开不成?但他现在已顾不得呵斥这庸官,满心满念只有一个想法—战还是不战?
“府军来的有多少人?”
“宋校尉适才攀高瞭望敌情,府军入宫者当不下五千余”
听到这个数字,袁文博脸色再变,虽然他手下的人马不下两千余,且禁军的战斗力远胜府军,但他这两千人要分守内宫各处要紧关节,能抽调出来参战的至多五百余,以一搏十,这仗还怎么打?
怪只怪这些府军来的时间实在太要命,时机卡的太好。若是再晚些时候,他一旦拿到兵符,只需再调来两千禁军,这五千府军何足惧哉?
袁文博将当下的情形简单叙说完毕,静候武三思决断。
猛然从天上掉下来,且还是掉进了一个藏着吃人猛兽的深水潭,这就是武三思此刻的感受,但于他而言,战与不战之间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了。
“为何不战?”武三思恨声道:“内宫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文博,你即刻抽调人手一宫一殿的拒敌,此事安排好后,即刻往建安王府取兵符,调兵来援”
袁文博不愧禁军出身,尽管敌我悬殊如此之大,他也没有半点畏难之态,领命之后当即转身便去。武三思目送他去后,刻意和煦脸色向手下党羽温言劝慰,然则,任他如何口灿莲花,许多党羽脸上已经有了掩饰不住的惶惶之态,这与适才的群情振奋,以为天下唾手可得实有天壤之别。
目睹此状,一丝不祥的预感悄然浮上武三思心头,但他强撑着脸色不变的遣散了众党羽,着他们各按计划行事。一时间,众人作鸟兽散,唯有宗楚客不曾离去。
不等武三思发问,宗楚客先已走过来,“今晚若天佑我王,武氏宗室除了倾力支持王爷已无其他选择余地,下官联络宗室的任务晚一步倒也无碍,反倒是这内宫之中更为要紧”
心神不宁的武三思此时也需要有人陪在身边,是以闻言之后也没催他走,两人便沉默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并没有让他们等多久,外面已有喊杀之声隐隐传来,听到声音距离此地尚远,武三思心中安定了些。
此后之情势正如他所料,内宫地形复杂,府军虽然人多,但展开困难,优势兵力难以发挥,兼且禁军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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