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痕》第61章


事,并唤他进来。 
当下秃头听天福说爷唤,秃头便先走了,穆升、林喜、李福也走了。李家父子晓得痴珠起来,便舍命跟着秃头闯入月亮门,大家都挡不住。痴珠这会才晓是李家父子闹事,听得说的话没有一句不是撒赖,直气得胸吭冤填,手足冰冷,在屋里和秋痕默默相对。一会,竟嚷到西院客厅。秋痕愤极,抹了泪,挽好头发,包上绉帕,检出痴珠一轴小照藏在袖里,向痴珠道:“你听我的信!”痴珠泪眼盈盈,不能言语。 秋痕早跑出客厅道:“你们闹什么?你们不过是要我回去,走吧!”此时心印、池、萧都在一边做好做呆的劝,瞥见秋痕出来发话,倒觉一跳。跛脚迎上前来,秋痕向阿宝老嬷道:“少爷没有醒,醒了你好好骗他回去。”又向心印、池、萧道:“往后大家替我宽慰痴珠,我做鬼就忘不了!”又向李裁缝道:“要我回家,犯不着闹出这种样儿,叫人笑话。”一面说,一面扶着跛脚走了。 
李家父子见秋痕出来,理早短了;而且此来只怕秋痕不肯回去,如今秋痕已走,趁着池、萧一人拉一个,就也出来,跟着车去了。只痴珠、秋痕七个月交情,从此分手,便永无见面之期,说来也自可伤! 
当下软瘫在窗下弥勒榻上,心印、池、萧劝解一会,痴珠叹口气道:“只这十二日缘分,也不许完满!”于是大家议论:李家今日如许决裂,是何缘故?都想不出道理。后来萧、池两人探得是钱同秀、卜长俊、夏旒、胡苟四人布的谣言,说是痴珠要带秋痕回南。其实痴珠是拚个生离,秋痕是拼个死别。再不想四人做出这种谣言,恰中牛氏心病,所以今天闹出这一段散局。 
看官记着:痴珠、秋痕散局这一天,却为荷生、采秋进城之前一日。荷生是二月初六日午刻,到了雁门关。初七日,檄颜副将带兵二百名,由马邑偏关西出红门口;檄林总兵带兵二百名,由平鲁朔平北出杀虎口。密令二将于口外炮台Liao台,多张旗帜,一路传单谕帖,俱声言是带五千名兵。 
先是,关外各口汛官奉到大营严檄,已经将炮台沟垒,一例修整,Liao台探望,一例添人。如今即饬两将一路查勘。十一日,紫沧至关,荷生便同紫沧带兵出关,驻扎广武故城,等候消息。十二日,大营接到三边总制五百里咨文,说是逆回业自解散,首犯数名,亦已擒获枭斩;是日飞札韩给事班师。十四日,荷生得信,一面人关,一面檄颜、林二将撤兵。 
紫沧先回州城,同地方官商议,赶于花朝替荷生迎采秋归于行馆。十五一早,差员往接荷生。十六黄昏吉时,州里备一座蓝呢四轿,轿杠加两道红彩,轿顶结个彩凤,下垂四角彩结;四员营并,步行护轿;轿前是二十对红纱宫灯,四对提炉,一部细乐;轿后是八名银鞍骏马的家丁,前往东巷。红豆、香雪一身艳服,扶着采秋宫衣宫裙上轿。 
荷生就行馆中设祖先香案,引采秋行礼。紫沧教青萍于寝室排两张公座,红豆、香雪护侍采秋,谒见荷生。是夕,行馆灯彩辉煌,管弦杂沓,春风溢座,喜气盈阑,不用说了。但采秋远别父母,荷生回忆山委,遥怜秦女,触目动心欣喜之中,终不免有些伤感。倒是旁观觉得才子佳人,如此圆全美满,真个福慧双修,一时无两。 
军中大宴三日,传令颜、林二将带兵先行。紫沧也于是日起身。二十六日,荷生、采秋双双言归。先是驻扎代州,得了痴珠来信,述及近事,荷生叹道:“痴珠真是晦气!”采秋道:“痴珠还怕有什么大不好。”遂将前梦告诉荷生。荷生也为诧异,因笑说道:“瑜、亮本来是一时无两呢。” 
紫沧及颜、林二将先于二十七到了并州,索安等管押采秋妆奁箱笼,于二十八也到并州。地方官为着荷生是九重特达之知,后来地位难于限量,此番办的差事虽照着小钦差章程,却件件加倍讨好。柳巷行馆,铺陈供给,都照大营。荷生私事,全托紫沧、爱山领着贾忠等照管,公事便交给羽侯、燕卿 
二十九已刻,青萍领着四员营并,护卫采秋、红豆、香雪一乘四轿、两乘小轿,先进了城。荷生带着几个新来的跟班,一路酬应迎接官员,直迟至未正,才进行馆。接着,又是经略来拜请会,两人叙话,直至黄昏。通省官员这一天便都不及见了。次日一早,接见曹节度后,就出门回拜了经略、节度及大营办事诸幕友,便来秋华堂看视痴珠。 
痴珠虽晓得荷生班师,即日可到,但昨天一早被那狗头父子吵闹,与秋痕撒了手。接着,又是阿宝醒来不见秋痕,哭得痴珠肝肠寸断,大家好容易哄住阿宝的哭,回县前街去了。痴珠顾影雪涕,骨立形销。第三日早起,荷生打大营前来,慰问痴珠,便询秋痕。痴珠黯然不能答应,倒是秃头回明。荷生叹口气道:“我早料有此散局!”痴珠也叹口气道:“再休说起。”就把鹤仙的信给荷生瞧,便说道:“我送阿宝兄妹到蒲关,即由河南回南。”荷生瞧了信,说道:“蒲关只隔十一二天的路,不算什么。南边的路,现在文报两三个月不通,你怎么走得?而且你这样单薄身子。” 
痴珠不待说完,截住道:“我是走得到那里,就死在那里,也算是走了!不然,还留在并州城养疴,有此理么?”荷生道:“你不要急,再作商量。”随站起身道:“我今日初到,百凡没有头绪。”帘外跟班传呼伺候,痴珠接着道:“我初十是准走呢。”荷生眼皮一红,便匆匆去了。正是: 
东歌西哭,一喜一忧; 
莫非命也,谁怨谁尤。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意长缘短血洒鹃魂 人去影留望穷龟卜
话说晚夕,痴珠嗒然独坐,忽见帘子一掀,荷生、紫沧便衣进来,笑道:“我充个红娘,好不好呢?”痴珠忙站起迎坐。 
原来荷生今早拜了客,回到行馆,已是午鼓,就将痴珠近事,一一告知采秋。采秋为李夫人凄恻,更为痴珠、秋痕烦恼,说道:“我不叫两个即日见面,我这‘杜’字也不姓了。李家这样可恶,总不过是个教坊。明日不是班师喜宴?用得着他们。难道你差人传他,敢不来么?只秋痕脸上过不去,须唤紫沧走一遭,给秋痕说明,再嘱琴妹妹伴他进来。你作字订了痴珠,教他们在这里见一面,往后再作打算。”荷生道:“我也这般想,明日招了爱山,并替痴珠完个画小照的心愿吧。” 
再说秋痕回家三天,虽受过牛氏几次毒署,也没甚不了之事。这日靠晚,外面传报:“冯师爷来了。”李家父子晓得这人是荷生相好,肃静伺候。秋痕噙着泪望着紫沧进来,便呜呜的哭个不了。 
紫沧从灯影里瞧着秋痕憔悴的面庞儿,几乎认不得,便坐下说道:“我不见你,才有三四个月,怎的消瘦到这田地?咳!你总是这个性情,尽着哭,干不了什么事。”秋痕咽着喉咙道:“你见过痴珠么?他比我更不堪哩!”紫沧道:“我不得空,荷生今早去看他。”秋痕道:“他运气不好,家中层叠出了许多变故。这都是我苦命,害了他。他初十走,梧仙的魂就在城门边等他,教他叫我的名字,我便跟他去了!”说着,又哭了。 紫沧道:“你不用这般说,他初十不能走。他就初十要走,荷生也不给他走。”秋痕哭着道:“我不敢阻他不走,其实道路是走不得。”紫沧遂将荷生早上对痴珠说的话,及后来采秋的打算,悄悄告知。秋痕十分感激,便问起采秋前后的事,紫沧略说一遍,喝了茶,归报荷生。两人就找痴珠来了。 
看官!你道痴珠、秋痕还有一见之缘么?要知心印说的,人生该聚多少时,该见多少面,都有定数,到得数尽,任你千谋百计,总是为难! 
次日,教坊奉到中军府传单是:连升部、三吉部、翠云部、秋心部,准于已刻齐集柳巷行辕,伺候班师喜宴。李家循例送了差人几钱银,说他告病。差人翻了脸,将银摔在地下道:“这回比不得寻常,上头吩咐,不准告病。就有真病,也要赴给巡捕老爷验看。你不看翠云部的薛姑娘,都不敢告假么?”牛氏没法,只得老着脸来求秋痕。秋痕道:“武营认真呼唤,我怎好不替你们一走?只我却不能妆掠,打个辫子,去见巡捕吧。”牛氏自是喜欢。 
已刻,四部齐集柳巷行馆,只见辕门外站满兵丁。大家到了巡捕厅班房,瑶华便引秋痕到个净室,安慰一番。秋痕见了瑶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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