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红颜》第13章


元老夫人缓缓道:“我们有个想法,大人们都尽了力,夫人又作了典范,我们几个也想有所贡献,汝州城有几座破败的荒庙,我们出钱出力重新修缮改为义学,这后续购买桌椅书本、文房四宝、请夫子还需一笔钱,我们几个家里殷实,些许财物不算什么,可我们做了,其他人必得附从,各家自有状况,岂不是为难了她们?”
吴夫人奉上茶,接口:“所以呀,我们有个计较,除了我们,一概不要她们出钱,请几位琴棋书画精通的内眷,表演些才艺,让外园的爷们见识见识我们女子也有不逊男儿的,请他们出钱赞助,数目不拘。最好这款项能充朝廷的善款,这就要请夫人向王爷说项了。”
琉璃点头,“这是好事,王爷想必不会驳回。只是到时如何进行,还得拜托诸位夫人了。”暗忖这些官家贵妇没有骄矜之色,又有如此善意,可见人也不能一概而论,并非个个飞扬跋扈。
话说得融洽,一时满室笑语晏晏。
早春季节,梅园里梅花竟妍,暗香浮动,花园深阔,以大戏搂作屏障分为内外二园。这戏楼建筑独特,两座戏台相连,间壁是一排高大厚实的金丝梨木门组成,门里是三卷勾连搭全封闭式建筑,当中是大厅,周边是二层的围廊,整栋房子不用一颗铆钉,金砖墁地,听戏时曲调清亮飞扬;门外是同等规模的戏台,却是露天的。最奇特处是这门合上,内外戏台各自演戏,互不影响,打开大门,却成了一座大戏台,内园、外园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琉璃到时,正中地上团团放了白玉嵌纹石桌,锦簇绣丛一般,衣裙明艳的夫人闺阁们早已恭候了,楼上一色八张紫檀雕花太师椅和同款的茶几,金盏玉碟,时新瓜果摆放,正中一把铺着黑绒底子撒满醉红海棠叶儿的花梨木短榻,榻前雕漆几,还多摆了一只提丝戗金五彩盒子,显然是为琉璃设置的。
众人行礼后,纷纷归座,戏台就开锣了。
帷幔徐徐拉开,一派生机盎然的春天画图,丫鬟伴着小姐出场,台下众人一时哗然,琉璃身后的双成咦了一声,琉璃转眼见吴夫人皱眉,以眼神询问,双成不敢答,侍立在榻后的董湘秋讥笑着:“是叶三娘。”
“她怎么会在这里?你去问问班主。”吴夫人示意身后的仆妇。
“我去。”董湘秋抢着,顺着围廊过去,东首正是化妆间,问明班主,说是台柱突然倒了嗓子,闻听叶三娘精于此戏,又已脱籍,也是急得没法度,就请她代演了。
董湘秋幸灾乐祸地回禀,用脚趾头也能猜得出叶三娘动了手脚,她知道外头都传言王爷为叶三娘赎身是欲纳为姬妾,她恶意地想,二人最好争执,丢丑现眼。
琉璃只哦了一声,“看戏吧。”并不在意。
楼下和楼上的,见并无动静,都息声,暗想:“这戏里戏外都是戏阿。”
不说台下心事,叶三娘不愧为名姬魁首,飞眼顾盼,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风情,在这出戏里浸淫颇深,唱腔做工韵味独到,大家很快被她的精彩吸引,她唱道:“残花酿蜂地蜜脾,细雨和燕子香泥。白雪柳絮飞,红雨桃花坠,杜鹃声又是春归。纵有新诗赠别离,医不可相思病体。”把一个闺中少女在东风里赏春景思念情郎,情真意切,演得维妙维肖,众人不禁沉醉。
叶三娘一甩云袖,心中好不幽怨,“只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在幽闺自怜……”他人皆以为她将是睿王新宠,她原本也是自得暗喜,却不料那日王府内务管家到了别园,给了她一笔钱,请她自便,并迁出别园,她好似坠入崖底,说什么也不甘心,借故未找妥房屋,迟迟不搬,企望王爷再来,她自许除了出身,她的工容才言无不出众,定是楚国不容,王爷才改了初衷,不然那夜王爷怎会和她缠绵?望穿秋水,却等到了王爷在梅园请戏,楚国夫人将在内园招待贵妇的消息,她灵机一动,重金买通戏班小厮,台柱就倒了嗓子,她精昆曲,声名极大,班主经有心人提醒,前来拜访,旁敲侧击她和睿王关系,她故意含糊其辞,好象是见妒未能容的样子,班主以为她是睿王外室,在众贵妇们前抛头露面,也不算委曲,本来还虑是否会得罪楚国夫人,叶三娘柔媚垂泪,说是侯门难进,很想借此机会向楚国乞求陈情,她却有此心。美人哀泣打动了梨园出身的班主,怜她红颜薄命,就请了她来。故而她一上台,也不张望楚国到底怎生模样,竟一心一意投入戏中,好叫人见怜,果然台下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情感全被驾驭,她矜持自得望对楼望去,这一眼好似几十瓢冷水从头上浇将下来,冰到心底里,浑身一颤,“喂呀,似这般姹紫嫣红,都付与断井颓垣。”这一句真是哀婉之极,珠泪暗滴,委顿身肢,不胜地偎入旁边的丫鬟手中。
若非碍着楚国夫人,这些爱戏的夫人早叫好看赏了,只是这楼上是巍巍国夫人,台上又是暧昧不明,待帷幔垂落,竟有些冷场,琉璃心中雪亮,这叶三娘也真有才情,可惜她找错了人,这般女子不容易之处非常人可比,不想为难她,对董湘秋耳语了几句,董湘秋虽诧异,却不敢违,走前一步,“夫人说演的极好,看赏。不必谢了。”早有王府的侍从抬了一箩筐制钱上去,另有人捧了宫绸、金银锞子给叶三娘,这下楼里顿时热闹起来,纷纷有人跟进,围廊里众夫人见琉璃不妒,皆暗异她有如此气度,怕叶三娘抢了风头,吴夫人站起宣布了商量好的事情,众人再次喧哗,这是从来没有过的,顿时这注意力全都移了,交头接耳,有人跃跃欲试,又怕大庭广众如何使得?“大家不用害羞,我早叫人备了猩猩毡帘,当中一挂,外园里的大人、老爷们听得清楚,却只能看个模糊影子,画画书法弹奏上佳,舞蹈不宜,有能者只管报到元老夫人处,不公开姓名也行,叫老爷们瞧瞧咱们女子不是全不如他们的。”吴夫人又笑,“说不得会有凤求凰哦,我都替大家记着,有意的悄悄儿和我说,包在我身上。”
气氛越发活跃,吴夫人是出名的热心,她牵线过好几对如花美眷,台下适龄的闺阁们果然有几分动心,有夫人带了头,元老夫人就收了纸条上来,几位夫人一商量,选了九个,取个吉祥,请中选的准备了。王府的侍从就开始一扇扇地挂毡幔启开金丝梨木门。
趁着准备之时,班主按例带主演来给位高者磕头谢恩,琉璃本不欲见,董湘秋插嘴说若不见,对戏班往后声名不利,她是存心想看好戏,琉璃得宠又有今天的风光,她妒忌得牙痒痒。
吴夫人瞥了董湘秋一眼,她觉察这个女官似不怀好意,对琉璃点点头,“是有这一说,夫人就见他们一见。”
台后的叶三娘心中怨怼,她恨高琉璃连一丝光耀都不留给她,恨她的风华绝代,正自卑又自怜,班主叫她,她本不想再去低人一截,反正她只是客串而已,转念起了怨毒,她说什么也不能让高琉璃太过称心,就和班主到了琉璃跟前,施礼,没等班主说感恩的话,款款站起,顺手接过侍女欲奉上的香茶,“小心烫呀,夫人,早听王爷说过夫人有稀世容颜,三娘得见芳容,三生有幸。”说着直接递上茶去,却是一幅准妾室敬茶的模样,机灵的双成上前接过,瞪了她一眼,眼中有着警告,叶三娘一窒,心中的怨恨象油烹一般,“听说夫人出身昌城高家,高家可是旧日的国戚,夫人果然雍容华贵。”言下之意暗讽琉璃是亡国之女,却侍奉灭国的首领。
琉璃微微一笑,她虽无看低叶三娘之意,却也不想和她敷衍,“戏很好,班主费心了。”她淡淡说了句客套,双成示意心中后悔不迭的班主退下。
叶三娘以为琉璃不屑和她说话,正触动她的自卑,怒火燃烧,失了理智,“妾身还听说近日出书的道学大儒高行森是您的先令尊,怪道夫人如此出色,王爷那样爱重。”她说得尖利,“道学”二字尤其咬奇%^书*(网!&*收集整理得重,旁边的人都转过身来,竖起了耳朵。
琉璃心中有了薄怒,冷嘲热讽她是亡国之女,她不生气,却又暗指她以身侍酋是不守贞洁有污父名,这是辱及父亲了,她抬眼正视叶三娘,黑水丸的眸子中有着明了,叶三娘不自在地避开,琉璃笑了:“我虽孤陋,也知风尘自有奇女子,三娘之名一点也不言过其实。”见叶三娘洗净铅华,俏生生一个美人,终又不忍,“敝帚自珍,三娘何须毁之。”暗劝她爱惜羽毛,不要失了检点。
众人皆窃笑,叶三娘思及己身,满面羞惭,惊觉自己竟失了分寸,倘若此话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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