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向何方》第167章


“我知道。”两行清泪从她的脸颊滑落。
戒身缓步离去。
“等等,”她叫住他,犹豫着问道:“以后,我还可以去见她吗?”
戒身回过头,黑黑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我保证除了槐园,哪也不去。”她低声叫道:“师兄,我答应了她的。”
“你要去哪里,我拦不住,也不会阻止你,你愿意用生命去冒险,并且认为值得你去冒险的,那就去吧。”戒身淡淡的地回了一句,清扬是知道后果的,他不想苛求于她,所以,他把沉重的现实尽量轻描淡写。
他本想,告诉她,今天皇上曾话外有音地说起“大师带路是假,怕朕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才是真吧?!”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清扬的心里已经够苦的了,他不想再增加她的压力。为何常人皆可享有的幸福,对于她来说,总是奢求呢?师父在世的时候,对她就是有着太多的要求,如今师父去了,轮到他了,还是不能让她过上他想给予她的,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生活。她的心意,也就是这么微乎其微,他狠不下心拒绝。成全了清扬,最坏的打算,也无非是舍命陪君子,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只要是清扬认为值得的,他就决意奉陪到底。
走出茅屋,戒身的目光虚无地望向远方黝黑的夜空,面色却因决绝而显得更加僵硬。他一边往山下走去,一边思索。皇上的言外之意,是已经猜到了什么,还是知道了什么?能从皇上的嘴里说出来,绝对不是无所指的。所谓一语惊心,戒身不得不,重新盘查盘查自己的设计了。
风声,断不能走漏半点。
风吹向何方 正文 第九十章 谨慎戒身保滴水不漏 心软文浩念兄弟情深
阳光刺破晨雾,枝头传来鸟儿们的欢叫。
佛唱阁里,心慈缓缓地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父皇慈爱的脸:“醒来了?我的小公主——”
她一举手,揽住父皇的脖子,笑。
“昨夜睡得可好?”皇上柔声问:“没有再做噩梦了?”
“我梦见娘了!”她兴奋地大叫一声,猛地觉得失了言,慌忙咬住了嘴唇。皇奶奶和沈妈都叮嘱过她,千万不能在父皇面前提起娘亲的。
他的眉头一皱。
清扬,你昨夜真的来过佛唱阁么?为何你肯与心慈在梦里相见,独独不肯理我呢?
心慈见他面色阴沉,只当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得父皇不高兴,忙说:“父皇,心慈知错了。”
他一下回过神来,疑惑道:“你何错之有?”
“我以后不再提了。”她嗫嚅道。
哦,他忽然间就明白了,是自己严令,宫中禁止提及清妃的。他是想,阻止自己去怀念清扬,可是,阻止得了么?什么时候,他停止过想清扬呢?!他看女儿一眼,因为自知闯祸,她正低头自省,两手纠结着衣带,缠来绕去的。
他的心猛然间一紧,这个动作,象极了清扬!
“回——宫!”他黯然合眼,却决然转身,动作之快,吓了心慈一跳,她并不知道,父皇如此地急迫,并不是在生她的气,而是不想让自己在女儿面前落泪。
一大早,文浩就趋马赶往归真寺,一路上,他的心都在忐忑之中。
远远地,看见皇辇过来,他急忙策马,隐入树林之中,心里却纳闷,皇兄为何会在归珍寺住了一夜呢?因为心里还压着一个更大更为重要的谜团,他没往深处想,直等皇辇一过,便办自己的事去了。
归真寺就在前头不远,山门矗立,就连山道两旁郁郁葱葱的杉树,都一点也没有改变。这曾经是他多么向往的地方啊,文浩静静地坐在马上,忽然产生了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清扬,如果当日在桃林里,你先认识的人,是我,如果当初你爱上的人,是我,如果你肯做我的王妃,那今时今日,有多少遗憾可以变成美满啊——
将马交给小沙弥,文浩沉声道:“请住持大师到大殿来,所有人等回避。”
拾阶而上,他三步两步,就跨入大殿。
戒身没有这么快就到,趁这当儿,他绕身立柱后,从袖中偷偷拿出匕首轻轻一绞,从悬挂的幔帐上截下一段雪纺,纳入袖中。别的地方他没有把握,但大殿之上的雪纺,必定是年年换新的。他区分不了什么雪纺的质地,但他知道,妻子以女人的细致,甚至可以细数出四季出品的端倪。
清扬,你还活着么?你真的,还活在世上么——
“王爷,想什么这么入神呢?”戒身已经进来了。
“我在想,”文浩看戒身一眼,低声道:“我在想,清扬是否还活着?”他不知该怎么说,才能套出戒身的话,索性直接点出,看戒身怎么应对。
戒身蓦地一惊,眼中精光一闪,却长叹一声,转移话题:“好些日子没见到王爷了”。
文浩默然。三年了,他佯称抱恙远住金陵,不肯参加皇家祭祀,就连太后殡天,也是宁肯在皇陵守侯,不肯上归真寺,实在是因为这寺里,有太多的东西他不敢面对。如果不是妻子强求,恐怕这一世,他都不会再来归真寺了。
“除了你我,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了。”文浩转身,面向大佛,徐徐开口:“可以见见她么?”戒身的心思,他自认猜不透、摸不着,不如,一试到底。
戒身没有回答。
“大师——”文浩的眼睛里,满是情真意切的恳求。他知道,尽管对皇上成见颇深,可对自己,戒身还是有些信任的,他对清扬的一往情深,戒身不是不知道,就凭此,戒身也应该相信他不会害清扬。更何况,戒身还曾经亲自安排他带清扬私奔。就冲这点交情,戒身也不会对他有所隐瞒的。
戒身沉默片刻,答道:“好吧,你随我来——”
文浩默然地跟在戒身后面,出了大殿,穿过操场,进了侧院,踏出偏门,樟树林后面,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塔林,七拐八拐,戒身引导着他到了一个较新的佛塔前,立定,说:“她就在这里,王爷请——”
文浩呆住:“这……”
他以为,他可以见到清扬了,却不料,还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所有的事情都显示,清扬已经化为了灰。他的心,再度绝望,冰冷如洁白的石塔。
“王爷一往情深,令小僧敬佩,”戒身轻声道:“但人已离去,王爷还是接受现实吧。”
“不!”文浩决然道:“她没有死!”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戒身淡淡一笑,意味深长地说:“红尘有生死,佛法无边界,阴阳两极,交由替换,惟独在世间,总还是要假人之手啊。”
文浩潸然泪下,手抚佛塔,凄然道:“清扬,当日我们曾以佛论会友,你对我说‘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悬断肠;吴越山川寻已遍,却回烟棹上瞿塘’,谁知竟一语成谶,最终你还是因为我,落得香消玉殒。可是你知道么,我仍是三生石上的旧精魂,期待着你故人造访啊——”
戒身见他如此悲痛,不禁动容:“王爷,既是伤心之地,还是尽早离开吧,伤怀也是无济于事的,佛说放眼望,低头看。”
“看什么?”文浩茫然地问。
“看看小僧的僧鞋吧。”戒身伸出脚。
文浩低头看去,莫名其妙地问:“僧鞋怎么了?”
“僧鞋上有什么?”戒身反问
“六个洞啊”文浩答。
戒身淡定道:“鞋子上为何要破六个洞?”
文浩摇摇头。
戒身说:“六个洞是眼耳鼻舌身意六根,色声香味触法六尘,以及六道轮回,贪嗔痴慢疑邪见六大烦恼,破六个洞就是要看破六根六尘、参破六道轮回、勘破六大烦恼。”
文浩点点头,似有所悟,幽幽开口道:“谢谢大师了。”
远处,草丛轻轻被人拨开,是付离的身影。
金陵王在京城的府邸。
文浩将房门关上,把从寺里取来的雪纺交给幽静。
幽静将发带拿出来,细细比对,手,开始轻轻地颤抖:“一样的,一样的,它们是一样的,我果然没有猜错……”
“你可以确定?”文浩紧张地问。
“绝对不会错,我可以肯定……”
她生生地咽下后半句“姐姐她还活着”,激动得语无伦次、热泪盈眶,一抬头,却看见丈夫若有所思的面庞,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推推丈夫,难道,清扬还活着,对于他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么,他难道,不应该也兴奋一下,激动一下么?
妻子的表情,已经印证了他的猜想,但此刻他所想到的,是戒身,戒身为了要保护清扬,大可一口就告诉他清扬早死了,何必要大费周章地将他带到清扬“葬身”的佛塔前?罗罗嗦嗦地说上那么一大通话?戒身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啊。细想戒身的话,他既没有否认清扬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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