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红颜》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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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总想控制他,利欲熏心,想到此处,心头一阵烦懑,宣德帝一勒缰绳,手高举那柄镶金嵌玉的马鞭狠狠落在照夜白的马臀上,照夜白低哮一声,尥开四蹄,箭射而出,好象一道白色的流星划过这黄绿相间的草原,恒冲带着龙骑尉忙忙追赶,可哪里还追得上这如风般的神驹。
前行中的姬衡、姬卿和高青并辔而行,忽然姬衡勒住缰绳,驻马倾听,微笑道:“陛下来了。”高青凝神一看,果然远处尘土飞扬,俄顷,天际龙旗猎猎,画角长鸣,这是天子出猎的号角,“是官家。”高青滚鞍下马,众人也一起下了马,未语想她坐在马车里,倒显得突兀,入乡随俗吧,未语整理了帏帽,和紫衣、澄衣一起站在姬仲连和另两名侍卫身后,三人纤细玲珑,淹没在一大堆的彪形大汉之中,不太引人注目。
马蹄声渐渐清晰,急促而有力,一骑黑衣白马闯入众人的视线中,众人忙不叠地跪下身去,五体投地,未语也随之拜伏,只觉烟尘在鼻孔间乱舞,强忍住喷嚏,把头垂得更低些。只有姬氏兄妹含笑而立,蹄声嘎然止住,前一瞬间还在生烟飞云的四蹄,已稳稳地立在草地上,宣德帝从马上一跃而下,疾冲几步,隔了三四步距离,突又刹住了脚步,他矜持地做个手势令众人起身,“大师父,二师父”他的声音紧绷绷,抑含着激越,“你们可回来了?有没有给朕带来好东西?”
姬衡做个揖,“官家这一向可安泰?”他依宫中来称呼宣德帝。姬卿却不似他二人斯文含蓄,走到宣德身边,掸掸他身上的风尘,心疼道“官家比年前可消瘦了,万乘至尊,骑得太快了,也没个人跟着,什么事这么要紧,以后可不许了。”宣德帝顺势拉住姬卿的手,低声地“姑姑”对姬卿他有着极深地孺慕之情,他少年浪荡放纵,自暴自弃,是姬卿的慈柔,给了他母爱,温暖他,鼓励他,度过了艰难的日子。
高青微抬头偷觑,放下心来,官家纵是怒火满膺,见了长老总会收敛,二长老的和风细雨更能抚平他急躁的情绪,高青对后来赶到的恒冲使个眼神,恒冲会意,带着龙骑尉退后,一大票人鸦雀无声,只有风摧旗帜,猎猎作响。
宣德往两人中间一站,挽住二老的左臂右膀,“师父陪朕骑马,你们不许跟来。”
三骑疾驰而去,很快成了小黑点,消失在莽莽草原,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过,帝皇明显的雨过天晴,让诸人都轻松些许,恒冲、高青、姬仲连三人嘘寒问暖,未语侧脸看四周的龙骑尉站得象杆标枪,她轻触紫衣的衣袖,紫衣轻声道:“姑娘,陛下未传旨,我们都不能上马或是上车。”紫衣很早就发现这位姑娘对很多礼仪表现得渺若罔闻,“您若乏了,靠在我和澄衣身上好了。”未语摇头,心想皇宫的规矩果然令人讨厌,澄衣一脸梦幻,双手抚着脸蛋,“姑娘,陛下好英武喔。”两人都轻笑,未语刚才低垂着头,尽量避免吃灰尘,尽管她也有些好奇,想看看皇帝到底是如何的样子,再一思忖,又于她何干呢?她再无知,也思虑到她夹杂在这一堆人当中有些奇怪,她倒也不会臆想,少惹是非总是对的,所以她一直是眼观鼻,鼻观心。
三人的窃窃私语,让恒冲和高青侧目,他们早就想问,这时忙把姬仲连拉到一旁,姬仲连照旧把长老的话复述一遍,高青心中不以为然,恒冲是个直肠子,挤眉弄眼〃奇〃书〃网…Q"i"s"u"u"。"C"o"m〃地问姬仲连有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姬仲连苦笑,恒冲诧异,做个劳什子的女官难不成还好过做姬家的二少奶奶,高青心想,姬仲连可是京都四公子之一,此女还看不上眼,难道真是想进后宫?而她又是长老带来的,这理说不通啊,要说长老有此意,这更不可能啊。
微风吹拂,轻纱舞动,高青眯眼看过去,未语一身的素雅,娉娉婷婷站在风中,虽看不到她的容貌,却可见态度悠闲,紫衣和澄衣伴着她,十分的亲昵,他是认得姬仲连身边着两个娇俏伶俐的丫头的,不由心想,能让这两个丫头如此回护,此女果真有些不凡。
春风煦暖,阳光明媚,如果可以忽略脚酸,未语几乎昏昏欲睡,她回头看看身后的马车,叹息近在咫尺却不能够享用,地上的草松且软,烘烘的热气从脚下往上窜,龙骑尉还是纹丝不动,站得笔直,他们身边的骏马喷着鼻息低头啃青绿的嫩草,高青和姬仲连悄悄地说些什么,偶尔转过身来,叫恒冲不要踱来踱去,晕了他们的眼。
突然远处传来銮铃清脆激荡的声音,马欢快地嘶叫着,等候的人们和马匹精神都为之一振,未语下意识地抬首望去,三骑骏马奔腾而来,越来越近,为首一骑是一个器宇轩昂的青年男子,身后的黑色披风随风飘扬,披风上的金龙好似有了生命,怒目张睛,呼之欲出,到了近前,只见他浓眉鹰瞳,神情专注,未语学过素描,这是一个线条钢硬的男子,不苟言笑,高傲,固执,于之生来,是一个高高在上尊贵的帝皇,似乎觉得有人在窥测,他锐利地扫视,未语一惊,才觉有些肆无忌惮了,忙低下头随众人再次伏下身子,恭请圣安。
宣德帝勒住缰绳,用马鞭示意众人平身,目光掠过,停留在未语身上,唇角一勾,“师父”他回身对姬氏兄妹说“此女能得师父关切,必是与众不同,元宁宋氏也属名门,朕以后位相待,如何?”
除了姬氏兄妹,其余人等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帝皇一向最恨有人干涉,这会子怕是怒极反语,帝皇龙性难测,大伙不由地替长老担心。未语心砰的一跳,这情景也太匪夷所思了,“千万不要啊”她屏息祷告,紧张中不自觉说出了口,宣德帝和姬氏兄妹,包括恒冲、姬仲连、高青和她身边的紫衣澄衣都听得真真切切,个人反应不同,瞠目结舌,胆战心惊,同时把目光投到她身上,未语未免有窒息,她还不知刚才一句已落入众人耳朵,只能把头垂得更低。
宣德帝浓眉一挑,他原本只是一句玩笑和试探。和长老一番密谈,给他极大的震撼和喜悦,心情极佳之下,也是随口一句,话出口后,觉得未尝不可,立元后,册嫡子,对天下子民有个交代,立姬氏族中的姻亲,前例也有,总比愚蠢而又贪心不足的周氏女子要强一些。谁知这女子的反应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倒有些兴趣了,目光炯炯,盯得未语浑身僵硬,他刚要命未语摘下帏帽,姬衡呵呵笑道“官家玩笑了,官家青春正富,有缘挑个知己,岂不更佳?志同道合,官家就无后顾之忧了。”这是他十六岁时周太后欲替他立周德妃为后,,姬卿对他说得一番话,让他有勇气第一次反抗母后的意旨,也亏母后想占住后宫第一女主人的位置,立后之事就不了了之。
宣德默然,似笑非笑地,“师父无意把她送进宫廷麽?那又为何带她前来呢?”他的眸光透出厉色,他不愿亲如师父也对他有谋算之意。
姬衡立即正色道“说老实话,此女堪为官家良配,不过,臣一向以为婚姻应由两情相悦,贵如帝皇也勉强不得,何况此女根本无意。就算她情愿,那也得官家中意,臣是绝不会向官家献女,以邀恩宠。”
宣德抱拳,朗声大笑,他这一年来第一次由衷地笑了出来,因为长老的磊落,也因为即将铺开的宏图,他的笑声穿越了云霄,直达天听。
未语舒了一口气,众人则又因为宣德的大笑再次惊疑不定,龙性还是难测。
是晚,行宫勤政殿,宣德帝赐膳姬氏长老后,挑灯细阅二老的游历札记,“扶助农工,开放边境互市,鼓励商人走出国门,垄断各国物流……”宣德帝的双目熠熠放光,立时脑海中有了章程,高青早已备好笔墨,宣德帝拟了几条谕旨,把笔一扔,“封存起来,令秉笔司抄送京中三省六部,取消春围,明日回京,朕要看各部的条陈。”
高青喏了一声,捧起匣子装妥,侧身退出。
夜风席席,宣德帝信步走至殿门,夜幕下月色逾明,汉白玉的栏杆,闪着晶莹的光芒,台基旁的梧桐、银杏等树木皆已参天,树叶簌簌,映得地上满是枝叶叠叠,离披动摇,虽无花香,却也清气袭人。他负手而立,昂首望着天际一勾新月,激扬的心绪慢慢平复,脑海中不期然地浮起一个娉婷的身影,日间,他传旨回行宫时,此女从容款步,上了马车后就无声无息,好象她方才错过是一件极普通的物什,而非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帝国后冠,和师父共进晚膳时,隐隐期待师父会再提起此事,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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