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连》第82章


作为政工干部,王怀忠也很为难,他既要抓住一切机会慷慨陈词,用最富于鼓动性的语言,去激发每个士兵对敌人的仇恨和自我牺牲精神。同时,又要时时刻刻像个慈祥的、爱管闲事的老妈妈那样,尽心竭力关心和爱护下属,使他们时时感到温暖和体贴。从而使全连紧紧团结在党支部周围,增加动力形成合力、同心同德战胜困难迎得胜利。他希望他们不怕死,可又不愿看到他们受罪。因此,跟沈长河一样,他不可避免地时常处于矛盾和无能为力的尴尬境地之中。
“你看这样好不好?”王怀忠还是和颜悦色、耐心归劝,“让卫生员陪你到卫生队检查一下,有问题留下,没问题回来,咱们快去快回,怎么样?”
“多此一举。”金亮就是不让步,也许是让那个跟头摔得神经搭错了线?“有什么好观察的?你们不是观察半天了吗?语言流畅发音准确、思路清晰条理明白,这么半天哪句是胡话?看,胳膊腿儿协调一致,中午吃了半碗炖肉,里外都很正常。还脑震荡呢,脑地震我也不怕!就别瞎耽误功夫了,大卡车颠来颠去,没毛病也颠出毛病了。”
“多垫两床棉被就不颠了。”齐学军抓住机会,不合时宜自找没趣地赶紧插话。
“去,一边呆着去,少跟这儿凑热闹!”
“可是我已经向救护所报告了,战救车马上就来。”卫生员感觉受到奚落,脸色也不大好看。
金亮用手指点着他:“你让我说什么好,人家正在全力抢救伤员,忙得一塌糊涂,咱们就别去添乱啦!指导员,你也别费嘴皮子了,我哪也不去,就在这儿观察吧。”
“金亮,你太固执。”王怀忠终于无可奈何。
“指导员,你怎么批评都行,你看吧,照上午那个打法,搞不好一会儿还得干起来,吃这么大亏,老美肯定不干。这样,下午有没有战斗我晚上都去卫生队,按照卫生员的要求再观察一宿,如果有情况我心甘情愿住院,好不好?”
望着一再讨价还价的侦察班长,王怀忠不做声了。
果真被他不幸言中,就在这时,钟声突然响起,脚步匆匆,条条飞快的人影从门前闪过。
“警报!”金亮大喊一声,翻身下床,随众人一起冲了出去。
敌人真的来报复了!上午的战斗损兵折将一败涂地,此仇不报难消心头之恨!
三十余架战机摆开阵势,拉开距离,如同决了堤的洪水,一个攻击波接着一个攻击波联翩而至,从四面八方对整个防区发动猛烈突击。火光闪闪炮声隆隆,炮弹向天上打、炸弹往地下扔,敌我双方进行着血与火的拼杀,天上地下同时展现出一副地狱般的立体战争画卷。
一个向北绕行的小型佯动机群,趁我正与当面大批敌机打得难解难分之机,突然从背后俯冲下来,穿过一条幽深的峡谷,又翻过一道高耸的山梁,目标明确地向指挥所凶猛扑来。满载炸弹的“F-4”在疯狂的飞行员驾驭下,像匹脱缰的野马。两台高速运转的大功率喷气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和尖叫,高度仪指针迅速回落,烟尘四起的大地好像一堵灰蒙蒙的高墙,一下子在他面前清楚地竖了起来。老练的空军少校听到自己心脏在飞机俯冲的巨大轰鸣中快乐地呻吟。
“低些,再低些,瞄准,投弹!见鬼去吧!”随着机头悠然翘起,烧红的尾喷口窜出强大气流,“鬼怪”以极大的仰角向上提升。一串小黑点坠落云端,向指挥连飞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哒哒哒哒……”枪机阵地响起密集的枪声,韩朋山他们开火了!
12。7毫米高射机枪清脆的枪声,有如颇具规模的交响乐团中一架优雅的竖琴,在乐队指挥熟练的手势指点下,弹奏出一连串悦耳的音符,迅速融入那波澜壮阔、气势恢宏的战场交响乐中。尽管它在众多的大口径火炮雷鸣般的轰响中显得十分单薄,甚至稍不留意便被忽略了,以致无人知晓它们的存在。可是,就在最危急的关头,它们打响了,奏响了!这无疑是面对即将降临的死亡,奏响了一曲充满自信迎接胜利的战歌!
几声剧烈的爆炸从机枪阵地传来,紧接着就沉寂了,“竖琴”停止演奏,机枪不响了。
这一切被了望台上的沈长河和金亮看得清清楚楚。
“机枪阵地中弹,联系中断!”金亮瞪着被烟熏得通红的双眼,举着电话听筒嘶哑地喊道。
沈长河望着远处不断翻滚的浓烟和火苗,心脏一下子缩紧了,怒火中烧脸色铁青,他一把抓住侦察班长:“继续战斗,搜索后续目标,不要饶了这帮狗东西!”说罢,飞身跃下了望台,抬腿就往机枪阵地跑。
一双有力的大手拦腰抱住了他,是张志峰:“小队长,你留在这里指挥部队。三班长,跟我来,查线!增援机枪班!”话音未落,早已按捺不住的“铁匠”陈友临危不惧,像头勇猛的狮子,带领一个战斗小组已经扑了上去。
“小队长,快看,有人已经上了机枪阵地!”一个电话兵激动地叫起来。
张志峰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佟雷!这家伙动作真快!”
当狡滑的敌机出其不意对临空指挥所发动偷袭的时候,佟雷吸取上午战斗的教训,为防不测,正在山头上仔细观察所有无线电天线的状态。就在爆炸发生的一瞬间,他清醒意识到指挥所位置已然暴露无遗,机枪阵地首当其冲。而且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它的有效反击也是至关重要的,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指挥所受到极大威胁!他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叫人,顶着扑面而来的热浪和呛人的硝烟,连蹦带跳不顾一切地朝着已经听不见枪声的阵地跑去。
敌人投掷的炸弹并不十分精准,只有一枚落在阵地上,其余的都顺着山势掉进山沟。这颗威力强大的爆破弹,在距机枪掩体二十多米远的地方造成一个大弹坑,雾腾腾冒着热气,三挺机枪全部被掀翻并掩埋。不过,大部分机枪手并没有被朝上散射的弹片伤及,而是被气浪和声浪震得口鼻出血,昏死过去。
佟雷跳进距爆炸点最近的那个掩体,手刨脚蹬把处于重度昏厥中的三名战士扒了出来,仔细看看,没大伤,人还活着,他放心了。可是,一些小的伤口却流血不止,手头没有急救包无法包扎,正在着急。不远处,机枪班长韩朋山满脸是血,握着小旗吃力地从土里拱出来,大声喊:“副指导员,赶快把机枪架起来,敌机又来了!”拖着一条断腿就往这边爬。
佟雷大惊,忙放下伤员,一边竭尽全力搬起沉重的机枪,一边高声制止他:“别过来!别过来!就在原地指挥,给我指示目标。”
“敌机!敌机临近!”被碎石砸的头破血流的齐学军,半截身子埋在土里,手中的望远镜被崩得只剩下一个镜片,兀自举着,另一只手指向视野开阔、没有任何屏障的正北方向。
又一架企图偷袭的敌机正在对面山梁上转弯。
“打呀!打狗日的!不能让它投弹!”韩朋山嘴角流出了血。
这是一架“雷公”。滑头的飞行员在抵达战场上空的那一刻起,就抱定了必须毫发无伤地返回基地的坚定信念,他还不想在这种自己看来目的并不明确的肆意绞杀中轻易丧命。因此,开打以后,他一直无所事事地在火力范围以外较为安全的区域里轻松地兜着圈子,胆战心惊同时又幸灾乐祸地欣赏着同伴们一次次冒着生命危险,徒劳地冲向炮火连天的可怕地面。当然,即使心有余悸,他也不准备将满身的炸弹完好无损带回巢穴,那样做将为上司和其他参战者所不齿。于是,他就像个小偷一样,耐心地寻找机会,寻找一个既参战又安全、两全其美的机会。当他发现战场的一角被同伴击中并冒起浓烟的时候,马上认定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这块平坦的高地平静得仿佛置身于激烈的战场之外,但有迹象表明,它与那些准确的、漫天飞舞的炮弹有着某种神秘联系。他无法立刻断定它的属性,抱着“有枣没枣打三杆”的侥幸心理,一推机头开始攻击!
佟雷迅速调转枪口指向正北,网状的瞄准具中,“雷公”的身影逐渐清晰。他冷峻的面庞上全是汗珠,拉动枪机推上子弹,这时却发现机枪摇摇晃晃怎么也站不稳。原来,机枪三条腿的支架有一条已经弯曲,只要开火随时都可能失去重心,重新歪倒。
飞扑而来的敌机耀眼的身影已经占据了整个瞄准具,没时间啦!
黑影一闪,一个人连滚带爬翻进掩体,双膝跪地紧紧抱住那根弯曲的枪架,毫不犹豫吼道:“副指导员,打!”是陈友。
佟雷猛然扣动扳机,随着枪身不停的抖动,一串串愤怒的子弹射向飞贼。他牙关紧咬面目痉挛,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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