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卫军》第68章


他看了她足有半分钟。他曾说过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近距离一对一地看女人。说她那天没戴口罩,一张脸朝他敞开着,就像他家乡春天的坝子,水蓝桃红,一寸一景,横看竖看都滋润眼睛。
他说:“找你来,是说结婚的事。”
她说:“嗯。”
他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28了。在延安的时候中央有个规定,结婚的标准为‘二八、五、团’,晓得什么意思吗?”
她说:“嗯?”
他说:“就是男同志要满二十八岁,五年党龄或者军龄,团级干部,女同志年龄不限。现在大仗基本打完了,只剩下一个台湾,我不等了,就按这个规定办。”
她说:“嗯。”
他说:“时间放在国庆之夜好,有意义,还省了酒席钱,师里几个家伙能喝得很。房子就是我的房子。还有什么问题?”
“有。”她侧过身子看他,眼里没有羞涩。
“说。”
“首长要跟谁结婚?”
她当然知道他要跟她结婚,那个马脸副主任头一天给她谈了话。贺远达派警卫员去侦察,汇报说谈的时间不短,有一阵好像动静挺大。可马脸副主任来向他汇报说谈得很好,只是……学生嘛,要求尊重她。贺远达松了口气,娶她当老婆,还不是尊重她?以后他承认当时想简单了,尊重嘛,不就是夹筷肥肉让让座?
………………………………………
《中国近卫军》第二十四章(2)
………………………………………
冷云正在给一位患白内障的老年妇女诊疗。女护士进来说,门外有个军人找她。她说这一个看完了请他进来。
这个诊所位于闹市,开张有几年了。起先是几位退休的眼科专家发起的,除了对眼科疾病做些诊断治疗,近年还兼做眼部保健和美容,就诊的不少。诊所发起人听说冷云到了这座城市,马上登门来请。一来距离不远,二来有点事做,冷云很爽快就答应了。
贺东航带贺兵进来的时候,冷云正喝茶。父子俩一个喊阿姨好,一个喊奶奶好。她朝他们点了头,戴上口罩,示意他们坐下。
口罩虽只有几层纱,但给人以遮蔽感和隔离感,冷云不用做什么表情。当贺东航热情详尽地讲述同仁医院专家意见的时候,她低头翻阅他们带回的病历。贺东航说专家们对冷阿姨的中西医结合疗法评价很高,并说了几个很著名的眼科专家的名字。冷云说今天就开始治疗吧。她把贺兵带到治疗床上做针灸,问他扎过针吗?又喊一个护士来看她做,边做边对护士讲解:“这是上睛明,进针,一厘米,行针……兵兵有什么感觉?是疼还是酸、胀、麻?是麻,这个感觉对。这根针要留一会儿,我们再扎一个穴位。这是球后,进针了,酸吗……”这组针扎了六七个穴位,纤细的银针冷光闪闪,不言不语地治疗着贺远达延续下来的这双眼睛……
婚礼让几个学生搞得洋里洋气的,婚宴则被肖万夫搅得一塌糊涂,动大碗了。贺远达第二天后悔莫及,他说他还一再提醒自己:千万保持清醒,还要入洞房呢,那才是重头戏。结果,重头戏却被他自己搞得跟追悼会差不多。
肖万夫一干闹房的人马撤离之后,贺远达跌跌撞撞靠近她,她预有准备地躲过。他问:
“洋蜡呢?”
“什么洋蜡?”
“八根白,白洋蜡。”
她找出了这些东西。是婚礼前他交给她的。
他指着八仙桌说:“排开,点上,倒八盅子喜酒。”
八根一字排开的白蜡烛点亮了,每根蜡烛面前都肃立着一盅喜酒。他脱帽,闭目,垂首。她听他默念了几句话:
“革命胜利了,我成家了。咱的国家叫中华人民共和国,咱的媳妇叫亚敏同志。你们今晚都回来看看国家,看看她。”
他鼻息急粗,酒气很重,八根白蜡烛的火焰也像喝醉了一样舞蹈,其中一根还溅起了烛花。她听他轻喊了一声“蔡班长”,逐一捧起八盅喜酒,洒在八仙桌子下面的青砖地上……第二天他告诉她,他完成了他的第一位班长在毛儿盖临终时的嘱托……
冷云又给贺兵扎耳针。她让护士认准贺兵耳朵上的几个穴位,就把针交给她,自己回到桌前对贺东航说,她给贺兵再开一服中药“逍遥散”,配合针灸治疗。贺东航说谢谢冷阿姨,这么尽心地为兵兵治病。她继续写药方。说在医生眼里病人都是等同的,贺参谋长不必感谢。她又听贺东航说,他爸爸妈妈得知冷阿姨亲自为兵兵治病,都非常感激,爸爸还说冷阿姨是正规科班出身,当时在部队里不多……冷云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医生看病还是要‘亲自’,贺兵下次来就是正常治疗,请这位护士给他做,我的手法不如她了,请你回去按这个药方抓药,水煎服,一天一次。护士说你带了些东西来,请你统统拿回去。”她把药方推到贺东航眼前。贺东航红着脸争辩说,东西是他自己的一点心意,完全没有别的意思,无论如何请冷阿姨收下。冷云本来已在收拾案头,听了这话停下了动作,抬头正眼看了这个年轻人,很快地,像发现了什么她不愿意看的东西,打断了贺东航的请求:“请贺参谋长尊重我们的规矩,不然就请你另找诊所。”
护士把贺东航父子送走,冷云摘了口罩坐下,对护士交代了以后为贺兵治疗的注意事项,这才吐了口气,头无力地倚在椅子背上。她对护士说,请把门带上,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经过彻夜的冥思苦索,从北京回来的贺东航又打起精神,健步踏进办公室。他想起年轻时参加散打对抗赛,有时状态不好,找不着感觉,但连续几个回合失利之后,首长席上的惋惜,观众堆里的嘘声,还有对手掩饰着的得意,都会像特效兴奋剂一样,通过他的感官渗透到体内,使他很快亢奋起来,先于对手跃回那个墨绿色的搏击平台。
办公室里坦荡明亮,很像他此刻的胸怀。霸王鞭趁这两天室内空闲,抓紧长了些新叶。贺东航说了声好兆头,连茶也没泡,便开始处理案头上堆积盈尺的电报。
黄平露骨的利弊陈说,龙振海含蓄的忠告,他都听懂了。小羽给他讲述了从苏娅那里听来的故事,除少许细节不可能出自苏娅父亲之口,属于小羽的想象,要打点折扣之外,他感到大的脉络是真实的。对这个真实的故事他曾有过多种设想,但怎么想也不曾想到,父亲对冷云阿姨的伤害竟如此之大,造成的刻痕竟如此之深。他相信那个年代的父亲完全做得出来,原因和动机也绝不是一句轻描淡写的“缺乏恋爱结婚经验”就能搪塞过去。他于是有了一个奇特的想法:厚爱苏娅,这既是对冷云阿姨的一种宽慰,也是对父亲荒唐行为的一种补偿。至于为了功利而玷污对苏娅的感情,那是可鄙的,连想都不用想。在冷云的诊所里他受到明显的冷遇,但他不气馁,他把这些不顺利、不顺心统统理解成“挑战”。历史上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和平崛起。中国没有,世界没有,连神话里都没有。他将全力应战,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战而胜之,崛起于世界男人之林。
………………………………………
《中国近卫军》第二十四章(3)
………………………………………
焦主任敲门进来。他接过香茶,瞄了贺东航几眼:“我看你天庭放光,印堂发亮,不像内外交困。”
贺东航笑问:“有人说我内外交困了?”
焦主任闻闻茶香:“如果有,那肯定是鼠目寸光,把现象和本质相隔裂,把眼前和长远相分离。”政治部主任从不在背后搬弄是非。
“此话怎讲?”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辞海注解:厄者困也。厄从来就有两重性,对有的人可能是灭顶之灾,对有的人则是大放异彩的机遇。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著春秋。你厄一下没准厄出新辉煌。”
话说的半真半假,贺东航真心在听。
“你现在是全武警部队感情最富有的大校。多年之后蓦然回首,多美好的一段情感历程!旁人是瞎编个爱情故事让人来演,你是置身于一个真实感人的爱情漩涡玩冲浪,真让人艳羡!”
贺东航听得竟有些感动。
焦主任关于“厄”的议论,引起了贺东航的共鸣。他信奉逆境成才的哲理,但是很少这方面的实践和成就感。他辛劳而获的荣誉,被人们成片成片撕下来,贴在他老子头上。他反感人们一介绍他就说他是某某的儿子,好像不用他老子的品牌来包装,他就不算正儿八经的货色。竞技场上,在甘冲英们的眼里,他还没赢呢就已经取巧做了弊。他有时十分痛恨自己的出身,希望人们把他同甘冲英们置于同一个平面上,但是没有用。就像你生就一身黄皮肤,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