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从今夜白》第122章


应无俦自知理亏,想到医生说的,忙向那方向问起,也是为了转移此时尴尬的话题,“医生说她旧伤未愈,是怎么一回事?”
轰——
好家伙,这下可好!他无意中再度踩爆雷区,这下单白看他的眼神,已同死人无异。
乐正骁环住单白,坐在床上,朝着应无俦冷笑连连。宗执再忍不住,一拳过去,直捣应无俦腰腹,怒喝一声:“我真是受够你这个白痴了!”
应无俦堪堪躲闪那一拳,却不防被同时袭来的陶煜千一掌横劈肩头。那个痛啊,恍若骨头都碎了,简直跟比赛翻车时那种被挤压的痛苦挣扎如出一辙!
应无俦捂着肩头,踉跄倒退数步,后背抵在房间冰冷的墙面上,喘着粗气怒声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做什么二话不说开打,还二对一!”
陶煜千几乎目眦尽裂,“你呢?你想怎么着?想让阿白连命都没了,你才舒坦才甘心吗?!”
单白走下床,有些晕眩地晃了晃,在乐正骁相扶下正了身子,慢慢走到陶煜千身边,轻轻扯了扯对方的衣袖。
陶煜千一时不查,猛一甩手,差点将单白掀飞。还好宗执眼角瞥到,慌忙将单白搂住,要不然情况更是混乱!宗执同样对傻头傻脑的陶煜千这出没好感,怒道:“二货!你差点伤了阿白!”
陶煜千扭身,大惊失色,可怜巴巴地向单白讨饶。单白则微笑,示意自己无碍,这才慢慢走向应无俦面前。
她制止那几个男人要凑过来的举动,径自站定在应无俦面前,仰脸笑问:“怎么样?出气了么?非要我……死?”
应无俦一时无言。
单白也没再多说,稍稍抬高了手,却是反手冲应无俦的脸挥了一巴掌!她边打边笑道:“你开心了,可我不爽!我不再是那个任人打骂都不会还手的笨丫头,绝不会让你再欺辱我一次!”
应无俦被打得发懵,脑子里嗡嗡作响。并非她打得太用力,而是她那一巴掌打去了他的骄傲,打掉了他的自以为是,也打懵了他自认优秀出色的头脑,也打翻了脑海里对于慈姐的任何念想!
他手一动,下意识地——用力挥出!
啪——
少女小脸一歪,当即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似乎一瞬间便肿了起来。她哼笑一声,当即抬手,极为迅速地回手又是一巴掌!
“你——”应无俦大怒,高高举起手。
单白仰起脸,满脸挑衅,被宗执和陶煜千齐齐拉开,心疼地带到床边去坐着,给她捂冰枕。原本用来给她降温的东西,现在倒成了暂缓她那小肿脸的物事了。
拉扯中,应无俦被陶煜千一把推开,站立不稳,背脊再度撞墙。然而后背的痛,丝毫不及方才与她面对面时,对方眼中直直射过来的冷厉、讥诮、痛恨……种种眼神。
那太复杂,他不敢想。
差距太大,无法相信。
单白微微皱眉。脸颊贴着冰枕,凉凉的,但是面上却有些刺痛,不是很舒服。再加上体表高温,她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身体状况实在作美了。
“宝贝,跟那种傻子有什么好计较生气的!”宗执低头在自己带来的百宝药箱中翻翻拣拣,挑选温和而不刺激皮肤的药膏来给她擦,一面又心疼她,口里低斥,“你身体状况那么差,万一有了孩子,这么不小心可怎么办?身上那么多伤,你不心疼,我们都觉着痛!——就不能叫我们安心些吗?”
宗执修长的手指挑起药膏,在她面上细细推揉开,眼见着她痛得咧嘴又皱眉,不由得放轻了手法。单白眼角微微一挑,向墙边那个瞪直了眼的某人,冷笑一声,“谁让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呢,非要置我于死地,不折磨不罢休,不、痛、快——”
陶煜千也斜了那个某人一眼,“总有些人喜欢楞充圣人!——还以为自己是奥特曼呐!”
扑哧,顿时,除了那个某人在内,其他人都笑了,实在没忍住。
应无俦脸色顿时绿了大半。瞧他们这闹的,一切都成了他的不是!他望着那个被众男围坐当中,一脸安逸自得的少女,嘲讽说道:“呵!倒成了我的罪过!——难道阿年的死,也是我造成的?!难道那个罪魁祸首,就没有一点赎罪的心思?反而跟某人,某些人……腻腻歪歪,完全将阿年忘到脑后去了!”
一提到蔚年遇,顿时气氛就不对了。单白当即苍白了脸,宗执,陶煜千,甚至乐正骁,望向应无俦的视线都是带刺的,冰冷的,恨不得将其一口吞了的!
然而单白却是微笑,冷静极了,“应无俦,蔚年遇是你的什么人?家人?爱人?——不过是你的朋友!还是在对你有利有恩之后,才被你瞧得起的朋友!”
“你胡说什么!”应无俦气得脸通红,像能滴出血一样。
“我胡说?你问问宗执,我胡说了吗?!”单白哈哈大笑。然而她仰脸笑的时候,眼角却飞快滑落一滴晶莹水珠,很快掉下,渗入发丝中去,没人瞧见。“如果当初阿年救的是宗执,换成你被虐待几近致死……你,还会心平气和,甚至对阿年那么好吗?!——现在跟我叫嚣,说我害了他……应无俦,你还有没有脸?拍拍胸口,你敢不敢承认你还是个男人?!”
她一番话真真是尖刻至极,字字句句直要刺得应无俦体无完肤,心头冒血。然而这还没完!
“应无俦,你遇见我母亲玉恩慈的时候,是几岁?”她笑吟吟地望着对方一瞬间煞白的脸——他的视线中还含着点点惊恐慌乱,似是陈年隐秘被爆白于天下,恐怕他现在只想一头抢地!
“那个时候……我母亲十六岁,你应该……才两三岁吧?那时候我母亲天真灿烂,笑颜明媚纯真,也难怪……呵呵,我母亲可是个美人呢!只不过遇人不淑,到最后居然……”她死死瞪着他,唇角却是含笑,一字一句地说,“死、于、非、命!”
应无俦捂着头,低低吼了一声,用力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不……别说!”
“应无俦!”
单白高喝一声,“我母亲,所谓你暗恋二十年的女人——最后死在你的手里!”
“不……不,不是……我没有!”应无俦沿着墙壁,无力滑坐在地,低低地虚弱地辩驳,“我不是……”
“你毁了她,杀了我父亲,也害了我,害了我们全家——你还有什么资格想她?连在心里偷偷喜欢我母亲都是亵渎!我恨,我恨你让我家破人亡,恨你一手导演了阿年的不幸!”她咬着牙,竭力抑制心里越发愤起的悲怒。
“呵呵……慈姐……”应无俦低低笑了起来,语音无比沉痛的样子,没有抬头,“果然……你如此狠毒,如此暴戾,怎么会是……怎么能,是慈姐的……”
“可我偏偏就是!”他的质疑与惨痛,令她不由得笑颜如花,“你相信也好,不承认也罢,你已经毁了我,破灭我母亲临死前最后的希望。我相信她不怪你,我也不怪——因为,我只恨你,永远,深恨!”
她昂着头,高傲地俯视地面跪坐的男人,由乐正骁带来的包包里取出一只精致小巧的MP4,直直摔在应无俦身上。
“拿去!满足你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癖好,也算是我为阿年做的最后一件事!”
应无俦再无法承受,捂着伤处,扭头狂奔出了病房。
单白望着他奔逃的狼狈背影冷笑,“丧家之犬,不足与谋!”
因为这个人实在自私,暗地里阴晦,心思九曲八弯转着圈,却又没有任何担当。对于他,她惟有恨,厌憎,折磨,纠结。
之非迁怒,她也不在乎如今他手中握有自己的身份证明——那些对于她来说,早已同废纸无异,若硬要在意,只会如同紧箍咒一样压得人无法喘息。
******
应无俦就近冲进洗手间,将头埋在水龙头下,打开最大水流,哗哗冲着他那颗混乱的脑袋。不出片刻,所有的头发湿成一缕一缕的,垂了下来。水珠盈面,灌进眼睛里,只有一片刺痛。
是,他自私,他阴暗。小时候宗执的天真憨厚,蔚年遇的阳光可爱,在他看来不过是幼稚孩童的小打小闹,跟他根本不搭扎!可是绑架犯面前,蔚年遇居然会为了他挺身而出,代他挡了那一刀,以破裂的一颗心换来他的平安……那是他人生的第二次震动,他无法视之平常。
蔚年遇后来变得怯懦,变得畏缩,对于生命开始无谓。他关照阿年,可是耐心有限。只是没想到……到了最后,阿年的死,居然对他震动出乎自己预料的那般……强烈,痛楚。
从小,他母亲生他时难产而亡,父亲并不喜欢他。长姐如母,虽然大姐当时也还年轻,可他也算是她一手带大。
后来,慈姐出现。
才两岁的他早已在应家复杂的人事环境下早早通了心智,冷漠以待,想不到却根本无力抗拒慈姐的温情柔美。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再怎样心思深沉,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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