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第16章


哈卡斯特对她说明了来意。
“真是令人惊异的事。”马克诺顿太太说着;喘了一口气,又说,“光天白日里,竟然闯入人家房子行窃,竟然是趁着有人在家的时候。可是这种事今天是经常可以听到的,都是发生在大白天里的。啊,我有几个朋友——中午外出吃饭,有人开来一辆家具搬运车,将房子里大小家具一律搬个精光。同一条街的人都看到了,然而谁也不会想到那是‘闯空门’。昨天我确实听到有人尖叫的声音,但是安格斯说那是赖姆塞太太的孩子在鬼叫。他们常常在园子里模仿太空船,或是火箭,或是原子弹的噪音,有时候听起来真怕人。”
哈卡斯特再次掏出照片。
“马克诺顿太太,你见过这个人吗?”
马克诺顿太太吞人似地瞪着照片。
“我想我见过这个人。是的,是的,我敢肯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他说是来我们家向我推销十四卷百科全书的那个吧?或是来推销新型吸尘器的人吧?我和他没谈什么,他便到前面花园去缠我先生。安格斯正在埋种球茎,不喜欢人家打扰他,然而那人却不停地说他所推销的东西有什么好处,说它可以吸窗帘上的尘埃,也可以清除楼梯台阶,以及各种椅垫坐褥。安格斯只是看着他说:‘它会种球茎吗?”那人愣了一下便掉头走了,真教我笑死了。”
“那么你确定他就是照片上的那个人?”
“嗯,这个,我没有十分把握,”马克诺顿太太说,“因为那个人看起来年轻多了,让我想想看,但不管怎样,我是见过这张脸孔的。是的,我愈着愈觉得他曾经来过我们家推销东西。”
“是保险罢?”
“不,不,不是保险。这类事情都是由我先生照料的,所有的险我们都保过了。不是的。然而无论如何——我愈看这张照片——”
但是哈卡斯特的心里并未获得什么鼓励,也许更糟。经验告诉他,马克诺顿太太是那种容易莫名地兴奋的人,尤其地极希望自己曾经看见和谋杀案有关的人。她把照片看得愈久,愈自以为自己看过这样的人。
他叹了一口气。
“我想,他开的是一辆货车,”马克诺顿太太说,“但我就是想不起何时见过他。是一辆面包店的货车吧,我想。”
“你昨天没有看见他吧,有吗?”
马克诺顿太太的脸有些黯然。她掠一掠蓬乱如浪的灰发。
“不,不,不是昨天,”她说,“至少——”她顿了半晌又说:“我想不是咱。”然后她的脸孔亮了一些接着说;“也许我先生会记得。““他在家吗?”
“噢,他在外面园子里。”她指指窗外,这时有一位年纪稍大的男人正在小径上推着独轮手车。
“或许我们可以到外面和他谈谈。”
她领着他们穿过侧门,进入花园。”马克诺顿先生满脸汗水。
“安格斯,这两位先生是警察局来的,”他的太太喘着气说,“是为佩玛溃〗愕哪鄙卑付吹摹K怯幸徽潘勒叩恼掌D阒缆穑课胰肥翟谑裁吹胤郊K遣皇蔷褪巧现芾次颐羌椅视忻挥泄哦舻哪歉鋈耍俊?br />
“让我瞧瞧,”马克诺顿先生说,“请你拿着好吗?”他对哈卡斯特说,“我手上沾着泥土,不方便。”
他瞥了照片一眼,“从来没见过这家伙。”
“你的邻居说你很喜欢园艺。”哈卡斯特说。
“谁说的——不是赖姆塞太太把?”
“不,是布兰德先生。”
安格斯·马克诺顿嗤了一声。
“布兰德不懂什么叫园艺,”他说,“他只会挖洞,然后把秋海棠、天竺葵和山梗菜填植下去,装饰装饰而已。那不是园艺,那种花公园里一样可以活。你对灌木有兴趣吗?探长。
当然现在不是栽种的时候,可是我这儿有一两株,却是活下来了,令人惊奇罢2他们说这种灌木只有在丹奉和康瓦才栽得成。”
“我恐怕算不得是一个园丁。”哈卡斯特说。
马克诺顿看着他,仿佛一个艺术家看着一个说他不懂得艺术,但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嗯,现在我恐怕得和你谈一些比较没趣的事。”哈卡斯特说。
“没关系,是关于昨天的事罢,昨天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正在花园里。”
“真的?”
“这个,我是说当那女孩尖叫的时候,我人在园子里。”
“当时你做了什么?”
“嗯,”马克诺顿十分腼腆地说,“我什么也没做,我以为那是赖姆塞家的孩子在鬼叫。那两个小鬼真讨厌,总是又闹又吵,吵个没停。”
“但是这个尖叫声传来的方向不一样啊?”
“是不错,如果这些讨厌的小鬼留在他们家园子里的话,但是你知道,他们不是。他们经常穿越别人的篱笆,攀过矮墙,到处追逐着黑姆太太那些可怜的小猫。问题就出在谁也不出面讲一声,他们的母亲也无力管教,只要父亲不在家,孩子便野起来一”“我知道赖姆塞先生经常出国。”
“据我所知,是个建筑工程师,”马克诺顿先生暧昧地说,“人经常在国外,做水坝的①。我不是在骂人,亲爱的,”他对妻子保证说,“我是指他的工作而言,或者有时候建油管这一类的工程。我也不十分清楚。他到瑞典去了,恐怕要待好一阵子,留给孩子的妈一堆的工作——煮饭洗衣——瞎,难怪孩子会变野。他们不是坏孩子,只是需要一点管教。”
“除了听见尖叫声,你还看见什么没有?何时的事呢?”
在英文里水坝(dam )和咒骂(damn)两字发音一样。
“我不知道,”马克诺顿先生说,“每次到园子里来,我都先除掉手表。前几天水管被辗坏了,花了好大工夫才修理好。
亲爱的,那时候是几点钟呢?你听到了,不是吗?”
“一定是两点半的时候,也许罢——至少在我们饭后半个小时。”
“哦,是这样,那么你们何时吃午餐?”
“一点半——“马克诺顿太太说:“如果运气不错的话。那个丹麦女孩一点时间概念也没有。”
“餐后——你有没有午睡呢?”
“有时候有,今天没有。我得把做了一半的事情了结,我在整理一些东西,添加堆肥。”
“真是不简单,做堆肥。”哈卡斯特一本正经地说。
马克诺顿先生的脸上立刻亮了起来。
“确实不简单。瞎,我纠正不少人的观念。他们都是用化学肥料!不要命啦!你来看看。”
他热烈地拉着哈卡斯特的手臂,推着手车,沿着小径,来到与十九号花园分隔的篱笆边。一堆混合肥料,大大方方地堆在太阳下,四周以紫丁香围得着。马克诺顿先生把手车推进旁边的小棚子里,椰子里整齐地放着各种工具。
“你把东西整理得井然有序。”哈卡斯特赞美道。
“工具一定要爱惜的。”马克诺顿说。
哈卡斯特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十九号。篱笆的另一边,是玫瑰交植的小径,一直通到屋角。
“当你在这儿做堆肥的时候,可曾看见有人在十九号花园里,或是在室内窗边张望,或是任何诸如此类的事?”
马克诺顿摇摇头。
“什么也没看见,”他说,“抱歉,不能帮上什么忙,探长。”
“你知道的,安格斯,”他的妻子说,“我相信我确实看见个人影藏匿在十九号的花园里。”
“亲爱的,我认为你并没有看见任何人,”她的丈夫坚决地说,“我也没有。”
“那女人不断地说她看见那个,又看见这个。”当他们回到车内时,哈卡斯特喃喃地抱怨着。
“你不以为她认得照片里的人吧?”
哈卡斯特摇摇头说;“我很怀疑。她只是想把自己想成那样子而已,这种证人我太了解了。如果我再盯间下去,她什么也说不出来的。”
“是的。”
“当然,她可以说在公共汽车上,或是什么地方,那人就坐在她对面,那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你认为如何?”
“我也是这么想。”
“没有什么收获,”哈卡斯特叹了一,一口气说,“当然;有些事情实在古怪得很。譬如说,那黑姆大大尽管全神贯注于她的猫咪,然而对于邻居的事却几乎一无所知,未免太不可能;
而且,对于谋杀竟然那般不在意。”
“她就是那种含含糊糊的女人。”
一没有心的女人!”哈卡斯特说,“当你碰到这种女人?/P》啊,什么失火、窃盗、杀人,就是发生在她的身边,她也不会去注意。”
“那些铁丝网以及维多利亚式的灌木丛,把她围得其为紧密,你难以看见什么。”
他们回到了警察局。哈卡斯特对他的朋友露齿笑道:“哦,蓝姆警佐,你可以卸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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