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第19章


活。
他想,她对孩子的感觉是可以想象的。但是对她妹妹呢?
他温和地说:“真是奇怪,她竟然连一封信也没写给你,她不想知道孩子成长的事吗?”
洛顿太太摇摇头。
“如果你认识安,就不会觉得奇怪,”她说,“她一向对自己的决定非常清楚,而且我们两人也并没有十分的亲近。她比我大许多——十二岁。如我所说的,我们一直没有十分亲近过。”
“你认养你的侄女,你先生觉得如何?”
“那时候我是个寡妇,”洛顿太太说,“我结婚得早,我先生在大战时战死了。当时我经营着一爿糖果店。”
“这些事都发生在何处?不是在克罗盯本地吧。”
“不,那时候我们住在林肯郡,有次我到这里度假,很是喜欢;便将糖果店卖了搬来此地住。后来,雪拉长大可以上学了。我便在本地的一家大布商‘罗斯柯&威斯特’公司做事,直到今天。那里的人很好。”
“啊,”哈卡斯特站起来说,“非常谢谢你,洛顿太太,谢谢你坦白告诉我这些事情。”
“你不跟雪拉谈话了?”
“不啦,除非有此必要。如果这样,那一定是发现过去某些事情和十九号的谋杀案有关,然而我想是不大可能的。”他从袋里掏出那张拿给好多人看过了的照片,显示给洛顿太太看。“你不认得这个人吧?”
“已经有人拿给我看过了。”洛顿太太说。
她接过来仔细地辨认。
“不,我十分肯定,我从未见过这个人。我想他不是本地附近的人,否则我会记得见过他。当然——”她仔细地看着,半晌没有说话,然后突然冒出一句:“他看起来像个好人,一个绅土,是不是?”
在探长的经验里,“好人”这个名词已经有些过时,然而却从洛顿太太的嘴里很自然地吐出来。“乡下长大的人,”他心里想着,“仍然是这样的想法。”他自己把那照片再看了一次,想了一下,微微有些惊愕,何以他以前没有这么想过。他是个好人?他一直认定这个人是个坏人。也许是因为无意识,也许是因为受着一个事实的影响;这个人的口袋里有张显然是假的名片。然而他给予洛顿大大的解释,如今却也许是真的。死者身上所发现的那张名片所印着的保险公司,根本是假的,而且这张名片也不是他们放的。哈卡斯特扭着脸沉思,这样一来,事情更加复杂困难了。他再次瞥了一下手表。
“我不能再耽搁你煮饭的时间了,”他说,“你侄女尚未回来——”
洛顿太太回头看看壁炉架上的时钟说;“谢谢老天,这房间里只有一个钟,”探长在心里轻轻说道。
“是啊,她晚了,”她说着,“还好伊娜没有等她。”
哈卡斯特的脸上浮上一层薄薄的困惑,洛顿太太便对他解释说:
“她是办公室里的一位女孩,来看雪拉,等了一会儿之后,她说她和人有约不能再等,明天或改天再来。”
探长顿时恍然大悟。在街上与他擦身而过的那个女孩!他终于明白她为何使他想起鞋子。她就是在加文狄希社里接待他的那个小姐,也就是当他离开时,手里正提着一只断了跟的高跟鞋,愁眉苦脸,不知如何回家的那个小姐。他记起来,她是难以描述的女孩,不算很迷人,说话时候嘴里含着糖果。
当他们在街上错身而过时,虽然他并不认得她,她却认得他。
她趑趄了一下,似乎有话要和他说。他失神地想着,不知她要跟他说什么。她是想解释她来着雷拉·威怕的原因,还是她以为他要和她说话?他问:“她是你侄女的好朋友吗?”
“哦,不算是什么特殊的朋友,”洛顿太太说,“我是说,她们只是同事而且,那女孩不怎么灵光,她和雪拉算不得什么特殊的朋友。事实上,我真想知道今晚她为何这般急切地想和雪拉见面。她说她有些事不明白,想要请问雪拉。”
“她没有告诉你是什么事吧?”
“没有。她说不是什么急要的事。”
“哦,原来如此,”我得走了。”
“奇怪,”洛顿太太说,“雪拉没有打电话回来。通常她如果晚回家都会这么做,因为那教授有时候留她吃晚饭。啊,希望她现在就快回来了。有时候,等车的人排得好长,麻鹬旅馆又在艾斯兰德路的尾段。你有没有什么话椧灰舾?/P》拉?”
“我想没有。”探长说。
当他走出门口时,他问道:“顺便请问一下,你侄女的教名是谁取的?你的姊姊,还是你自己?”
“雪拉是我们母亲的名字,罗丝玛莉则是我姊姊命取的。
怪里怪气的名字,听起来玄玄的。然而我姊姊却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啊,晚安,洛顿太太。”
探长一边转出铁栅门,进入街道,心里一边想着;罗丝玛莉……罗丝玛莉,浪漫的回忆?或者——
另有别的意义?
第十三章
我走上夏龄克罗斯街,转入新牛津街和柯汶特花园之间,纵横错综宛如迷宫的街道。那儿,只要你想得到,各式各样的商店都有:有古董商店、有洋娃娃医院、芭蕾鞋店、外国熟菜店。
我忍住了洋娃娃医院一双双或蓝或祸的玻璃眼珠的诱惑,终于来到了我的目的地。那是小巷子里一家昏暗的小书店,离开大英博物馆不远。店铺外摆满各种书籍,有古代小说。旧教科书,以及各种零星杂书,分别标明售价,甚至有些年代湮远的古书,书页和装订还十分完整。
我侧身穿过门口,因为入口两侧的书堆得一天比一天高,看起来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所以不得不侧身而入。店铺内,不用说,到处都是书,或躺或靠,或叠或倾,显然地一触便要仆倒的。书架之间的距离非常狭窄,就是走过都不容易。每个书架,每张桌子,都是高堆著书籍。角落里的一张圆凳上,有个老人,戴着尖顶卷边圆帽;脸孔大而平,宛如一条标本鱼,样子看起来像是一个放弃了强弱悬殊挣扎的人。他想控制书,但显然地书控制了他。他仿佛书世界中的喀纽特王①,在如浪排来的书潮里往后抽退。他就是店主人,索洛曼先生。
他认出是我,冷淡的眼光转为温柔,点点头。
“有没有我要的书?”我问。
“你得自己上去看,柯林先生。仍然在搞什么海藻一类的东西吗?”
“是的”“嗐,你自己知道它们摆在那里。海洋生物学,化石——
南极洲在三楼。前天进来一包包裹,我打开了,但还没有整理好,就在角落里,你自己看看。”
我点点头,侧身走向铺子后面,那里有条晃晃欲坠、又小又脏的楼梯。二楼都是东方文物、艺术书籍、医药,以及法国经典名着。这一楼每个角落用窗帘围起来。一般顾客并不知晓,只有熟人才能进去,那里就是所谓“精本雅椠”贮放之处。
我经过那里,继续爬上三楼。
三楼是考古学、自然历史,以及其他高雅的书籍,虽然略有分类,却是不够认真。我挤过学生、上校和牧师,绕过书架的一角,跨过地上已被打开的包裹,发现前面的路被一对紧紧搂抱在一起的男女堵住了。他们站在那儿,左右摇动,我说了一声;“对不起!”便用力地扳开他们,撩起遮住一扇门的窗帘,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插进锁中转了一下,推门而入。我发觉自己很不协调地处在一间像是玄关的小室里,四面墙上凌乱地挂着一些描绘高地牛群的书,门上装着光亮的一0一六至三五年间的英国国王,一度曾兼任丹麦和挪威国王。
门环。我小心地叩敲门环,一位灰发中年妇人应声出来开门,她戴着一副奇特的老式眼镜,穿着一条黑裙,一件出人意料的红条短褂。
“是你,是不是?”她没有任何客套寒暄的话,“他昨天才问起你来。他觉得不高兴。”她对着我摇摇头,宛如一个女家庭教师对着令人失望的小孩摇头一样。她又说,“以后要小心些,把事情做好一点。”
“嗐,得了,娜妮。”我说。
“不要叫我娜妮,”那中年妇人说,“我跟你说过了,这样子无礼。”
“那是你的错,”我说,一你不应该把我当做小孩子一样地讲话。”
“我看你是长大了。。你最好快进去,好好干吧。”
她摁了一下电铃,拿起桌上的电话,说;“柯林先生,……
是的,我就叫他进去。”她放下电话,向我点点头。
我穿过尽头的一扇门,走入另一个房间里,里头雪茄烟弥漫,难以看见什么东西,直到被熏痛的眼睛能够睁开之后,才瞧见组长大半的身影,坐在一张古旧、没有人要的老爷椅子上,靠手旁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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