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第30章


探长起身,和她握手。大约五十出头的人,他判断,然而实际上应该没有这么大——大概三十多岁的年龄吧。因为化妆得很随便,再加上近看,使得她看起来比五十岁还老。原来黑色的头发染成了红褐色,没有戴帽,中等身材,身穿白色衬衫、黑外套和黑裙,携一只格子呢大皮包。手上戴着指环,腕上佩着一两个手镯。大体而言,根据他的经验,她是个好人,不会吹毛求疵,容易相处,为人慷慨,心地也许还不错。可靠?这就不知道。反正,这种事他是个想依赖的,而且也依赖不起。
“非常高兴看到你,里瓦太太;”他说,“很希望你能帮助我们……
“我不敢说一定有把握,”她略带歉意地说,“但是看起来确实像哈雷,非常的像。当然我心里也有作不是的准备,果真如此,希望不会因此让你觉得浪费了时间。”
她对此似乎相当在意。
“请千万不要这样想。”探长说,“这件案子,我们非常需要别人的帮忙。”
“嗯,我明白,希望我能确定。你知道,我好久没见过他了。”
“请先告诉我几件事情好吗?你最后一次见你先生是在何时?”
“我一直想找出确切的答案,”里瓦太太说,“嗐,记忆一牵涉到时间,想起来就让人害怕。我在信里说过大约是十年前,其实不止。你不知道吧,我想近乎十五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她又加了一句:“人总是把它想得少些,以为如此自己就年轻了。你说是不是对?”
“我想大概是吧,”探长说,“总之,你认为大概有十五年啦?你们是何时结婚的?”
“是在分离前三年。”里瓦太太说。
“那么,你住在哪里呢?”,“在沙弗克一个西普敦波尹斯的地方,不错的一个小镇。
你知道吧,就是那种小镇。”
“你先生以前是做什么的?”
“保险业务员,至少——”她顿了一下说,“他是那么区我说的。”
探长的眼睛一亮。
“你后来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呃,这个,……不是如此,只是从那时候起,我想他说的也许不是真的吧。男人说这种话易如反掌,不是吗了”“在某些情况下确是如此。”
“我的意思是说,它给男人作为经常离家的好借口。”
“你的先生经常不在家吗?里瓦太太,”“是的,起先我一直没去想它——”
“后来呢?”
她没有立即回答,半晌才说:“不要谈了好吗?要是那人并非哈雷……”
他怀疑她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她的声音里透着紧张,也许是激动把?他没有把握。
“我能了解,”他说,“我们现在走吧”他起身,伴着她走到外面等待的车子。当她来到他们要来的地方时,她和他带来过的其他人一样紧张,他说了一些安慰的话。
“不要紧的。没有什么好难过的,只要一两分钟就好。”
尸柜被拉了出来,管理员掀开被单。她站立着,俯视良久。呼吸加快。她轻轻吐了一声,而后突然扭过头,说;“是哈雷,没错。、他老了许多”看起来不一样……但那是哈雷。”
探长向管理员点了点头,然后手扶着她的臂膀,走出外面,重返警局。他没有开口,任她自己度过难关。当他们回到他的办公室之后,立即有个警察端进茶盘。
“喏,里瓦太太,喝杯茶吧,等你振作一些,我们再谈。”
“谢谢。”
她加糖入茶,加了许多,然后一口呷下。
“好多啦,”她说,“我并非十分在意那个,只是——只是那个令人觉得有点难过,是不是?”
“你肯定这个人就是你先生?”
“我敢肯定。当然,他比以前看了许多,但是并无改变多少。他一向看起来就是——干干净净的、体面的样子。”
是的,哈卡斯特想,描述得甚佳。体面。说不定,哈雷其实并非像他外表那般体面入流。有些人确实如此,往往因为不错的外表使他们得以达到某些特别的目的。
里瓦太太说,“他一向对衣服以及一切,非常讲究。我想,就是因为这样——别人很容易上他的当,从来不曾怀疑过他什么。”
“谁上他的当,里瓦太太?”哈卡斯特温柔的声音,充满了同情。
“女人,”里瓦太太说,“女人。他大半的时间都和女人在一起。”
“我明白”“啊,我——我很怀疑。我的意思是说,他认识的女人很多。当然,我对男人是有所了解的。我猜想经常有个女人和他一起,但是这种事问男人是没有用的,他们只会跟你撒谎而且。我当时不以为——我真的不以为他是认真的。”。
“他是认真的吗?”
她点点头。
“你如何发现的?”
她耸耸肩。““有一天他出外旅行回来。他说,到新堡去。总之。他回来了,说他得赶紧设法脱身。他说游戏结束了。有些女人曾经给他惹来麻烦。他说,一这回是位女教师,也许事情闹坏了。
我当时间了他一些问题,他都坦然地告诉我,也许他以为我知道的比他所想的还多。你知道,女人很容易上他的当,正如我一样,他给她一只戒指,然后订婚——然后他会说他想替她们投资做生意,她们通常很容易便把自己完全交给了他。”
“他对你也玩了同样的手法吧?”
“不瞒你说,是的,只是我没有给他任何东西。”
“为什么没有?。难道你那时候就不信任他了?”
“嗯,我不是那种随便就相信人的人。你知道,我曾经有过一点经验,我了解男人黑暗的一面,总之,我不要他拿我的钱去为我投资,我有钱我自会投资。永远不要把钱随便交给他人,钱才是你的!当大傻瓜的女人,我看得可多了。”
“他在何时要你出钱投资?在你结婚之前或结婚之后?”
“我想他事前曾提过一下,但我没有反应,他立即避开这个话题。之后,我们结婚了,他告诉我,说他达到了绝好的机会,我说‘免谈’。不止因为我不信任他,也因为我听过太多的男人说他们有什么好事,结果不过是诳人罢了。”
“你的先生曾经和警察打过交道吗?”
“恐怕没有,”里瓦太太说,“女有受骗了,总是不肯宣扬出去的。但是这次显然不同,这个女孩或是妇女,是个受过教育的人,她不像其他人一样容易受骗。”
“她怀孕了?”
“是的”“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形吗?”
“我想应该有。”她说,“我真不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种人——如他所说的,那是一种生活方式——抑或他原本就是那种少不了女人的人,而且认为女人从他身上获取欢欣就应该付钱。”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里饱含难过。
哈卡斯特温柔地说;“你喜欢他吧?里瓦太太?”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也许在某方面把,我真不应该嫁给他……”
“你们——对不起——结婚了?”
“我甚至不知道我们是否算是结婚了,”里瓦太太坦白地说,“我们是结婚了,在教堂里举行的,但我不知道他是否使用另外一个姓名,也和别的女人结了婚,我嫁给他的时候,他叫卡斯特顿,我想那不是他的真名。”
“哈雷·卡斯特顿。对不对?”
“是的。”
“你们结婚后是不是就住在西普敦波尹斯这个地方——
多久啦?”
“我们在那儿住了大约两年。在此之前,我们住在邓卡斯特附近。当他那天回来对我说了那些话之后,我并不真的觉得惊讶,我知道他有时候是个坏家伙,我只是不能相信罢了。
因为他是那么一个体面的人。如此的一个君子!”
“然后怎样呢?”
“他说他得赶紧离开那里,我说他可以走,我乐得离开他多我受不了!”她若有所思地又加了一句,“我拿了十镑给他,那是我屋子里所有的钱_他说他没有钱用……从那时候起,我便再也没有见过或听过他,直到今天,或者说,直到我在报上看见他的照片。”
“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疤痕?开过刀——或者骨折——诸如此类?”
她摇摇头。
“我想没有。”
“他曾经用过寇里这个姓吗?”
“寇里?没有,我想没有。总之,就我所知没有。”
哈卡斯特横过桌面送给她那张名片。
“这是在他的口袋里发现的。”他说。
“嗐,仍然说他是个保险业务员,”他说,“我看他的化名不少。”
“你说这十五年来一直没再听说过他?”
“他从来没寄过一张圣诞卡给我,如果你指的是这个意思,”里瓦太太突然闪出一个幽默说,“总之,我看他也不知道我住在哪里。我们分手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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