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劫》第50章


那顾进宝早已远远躲开,在众狱卒后方指挥众人上前。可是,不待众狱卒上前,钟离瑨已迅速向他扑来,他吓得又慌忙逃遁。众狱卒一拥而上。然而,这些人平日里养尊处优,只会在大狱之中作威作福,如何能敌骁勇善战的军中武将?很快便被打得七零八落。而顾进宝却觑着空隙,突然猛冲上去,挺刀直直刺入钟离瑨背心。 
钟离瑨背脊一僵,顾进宝哆嗦了一下,却仍壮着胆子,再度用力向前猛刺,然后奋力向外拔,刀锋出时,一股血箭随之飙飞而出,溅到他衣衫之上,霎时沁湿一片。他吓得倒退数步。 
钟离瑨强忍剧痛,狂喷出一大口鲜血,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来,怒指住顾进宝,却只骂得一句:“无耻狗贼!”又一大口鲜血狂涌而上,喷礴而出,猛一趔趄,扑到顾进宝跟前,伸手猛然掐住他的颈项。顾进宝双目突瞪、手足乱舞,说不出话。其他狱卒见他身受巨创,竟还如此勇猛,尽皆畏惧退缩,不敢上前。 
而牢门外的嘈杂之声越来越大,终于有人冲了进来。原来是张坤带了几个兄弟前来探望统制,本以为有顾进宝的交情,进去不难,却不料百般受阻,众人似乎预感不妙,相看一眼,毅然杀将进来。 
“统制!”一声悲呼,张坤冲入牢中,见顾进宝已被钟离瑨生生掐死,完全明白过来,悲愤异常,举刀向顾进宝尸体疯狂猛戳。他心中愧恨交加,若非他误结匪类,也不致令统制轻信了这等卑劣小人,着了奸贼之道啊!那罪魁祸首江逢晚,便是上天遁地,他也要将他碎尸万段! 
而钟离瑨终于垂下双手,颓然瘫倒在地,眼神已然涣散,弥留的神智飘飞出去,飘到家中,穿过那老藤古槐的院落,来到清净整洁的书房,书案前,一位玲珑纤巧的美人缓缓回过头来,对他展开嫣然一笑……那是映淮啊!映淮!他的爱妻!她坚定轻柔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君在妾在,君亡妾亡……碧落黄泉,生死相随……碧落黄泉……生死相随……生死相随…… 
第十八章(结局) 
蔡州(今河南汝南)以南,淮水以北。 
山村袅袅的炊烟渐次升起,午时将近。而些微的寒风挟裹着雪花,仍在洋洋洒洒地飘落,村舍、树木以及远远近近的山峦,都被银装素裹。 
小窗前的王映淮蓦然胸中抽搐,心脏急促痉挛,一阵从未有过的慌乱袭来,双手猛然一抖,指腹上锐痛传来时,一粒鲜红的血珠倏尔长大。抹去血珠,她放下针线。这几日来,动辄莫名心悸气促的症状,难道也是孕期的反应吗? 
王溱推门而入,轻声道:“陈庆回来了。” 
“哦?就回来了?”王映淮有些诧异,“登州消息如何?”由于她一旦上路,几经颠簸,便又出现小产先兆,王溱再也不听她任何劝解,坚持决定,选在离官道较远的偏僻村落住下,必须等她孕情稳定之后,才能再度考虑南下之事。眼见着淮水将近,奈何偏不能即时飞渡,更兼拖累得众人也身陷金兵威胁之下,她心中不安日盛。这个山间小村,虽也有村人南去,但多数却不想背井离乡、颠沛流离,毕竟,南下也未必就比待在故地活得更好。乡野草民,能得有衣有食,已经满足,至于谁争天下?谁做皇帝?都不是切身的问题。 
“登州已经陷落。”王溱黯然道,“陈庆……还带回来几个人。” 
“何人?”王映淮初闻有些茫然,紧接着目光一亮,忙问:“拙玉何在?” 
王溱摇头,“来人中有一人是陈庆兄长,唤做陈吉。他们……他们……还带来……带来……”以下支支吾吾,无法成句。 
他心虚慌乱,欲言又止,令王映淮悚然惊醒,战战兢兢问道:“莫非……莫非拙玉……遭遇……不测?” 
王溱飞快地扫她一眼,垂下眼帘,默然不语。 
王映淮扑奔向门口,“陈吉!陈吉现在何处?” 
王溱飞身过去,拦住她,“小妹,你冷静些!” 
“我很冷静。”王映淮脸上果然异常平静,然而身躯已经微微颤抖,俨然摇摇欲坠。 
王溱扶住她,心中长叹。命运对于小妹,何其不公啊!年方及笄,便被强选入宫,骨肉分离,天各一方之外,更在宫闱深深之中,屡遭暗算,九死一生;及至靖康惊变,又不幸沦落金营,身心俱碎之下,终于逃脱魔掌,得遇拙玉,谁知才方年余光景,却又与拙玉天人永隔!这十年,小妹走来步步劫难,屡在生死边缘!如今,拙玉已去,小妹孤雁失侣,今后该如何是好啊? 
“带我去见陈吉吧。”王映淮足下已然无力。 
王溱叹息一声,扶她出门。 
“夫人!”厅堂外的老仆惊叫一声,赶忙去拭眼角的泪痕。而厅中众人闻声,立即冲到门口,站成一道人墙。众人个个眼圈带红,显见还在悲伤之中。 
王映淮走近,勉力伸手轻推身前的陈庆,陈庆只得无声让开,然后,她便看见了厅堂正中,赫然停放的那口棺木,黑森森的漆色乍然扑满双眼,一阵轰然巨响在脑中爆开,霎时身形软倒,不省人事。 
当夜,王映淮小产昏迷。一床暗红的血色,直吓得挽翠惊呼失声、面色如土。众人之中,唯有老媪稍有经验,还能强自镇定地分派众人各行其是。 
王溱为妹婿噩耗悲痛之余,又被这接踵而至的不幸打击得满腹郁结、心力交瘁。直到夜色将尽时分,方才朦胧睡去。而恍惚之中,似又听见小丫环惊呼乍起—-“夫人!不可啊!夫人!夫人!” 
王溱顾不得着上外衣,跌跌撞撞地奔出房门,抢入王映淮卧室,老媪已在其中,与挽翠一左一右牢牢地掰握着夫人双手,夫人被制,已不能动弹。王溱见床边一把锋利闪亮的小匕首掉落在地,已然推知原委,上前拾起匕首,笼入袖中,示意老媪放开了小妹的手。 
王映淮泪流满面,哑声呼唤:“二哥!” 
王溱被这一声嘶哑的呼唤引动伤怀,再也控制不住倏尔泪下。 
“二哥!”王映淮哽咽着恳求,“将匕首还我吧!那是拙玉赠我的信物!” 
王溱拒绝道:“可却不是赠你用以寻短的啊!” 
王映淮终于掩面痛哭。 
王溱忍心地艰难相劝:“死者已矣!拙玉若是泉下有知,必也不乐见你如此之举!难道天地之大,唯有儿女情长之一事吗?父母亲人,你又置之何地?你入宫八年,娘亲无时不在念你,更在夜静更深,每每以泪洗面;爹爹虽是不说,却日见白发陡增,家人团圆之际,心事茫然而无着落。你饮刀就死容易,而剩下世间爱你的至亲,白发人悲黑发人,又何以慰怀?为人子女者,虽不至于必得彩衣娱亲,但能时时承欢膝下,也不枉父母拳拳爱儿之心!” 
王映淮泪眼迷离,却又不得不想他所言,缓缓敛住悲泣。 
王溱叹道:“二哥知你难为,也不求你其他,但等恭送父母百年之后,何去何从,二哥必然不再拦你!”他相信,时间是医治创伤的最佳药方,悲切当头,过激之举难免,待得心情平定之后,小妹自然会作出明智抉择。而且,事易时移,求死之心,终会被岁月冲淡。漫漫人生,来日方长,还会有何等际遇,都在未定之天啊。 
王映淮歉然唏嘘道:“二哥教诲的是!小妹知错了。我心中一时悲切,竟欲再度弃父母于不顾,实是不孝!多谢二哥从旁提点。” 
王溱闻言,松了一口气,“如此,小妹便安歇吧。”虽然天色欲晓,这一天一夜却把众人忙得人仰马翻,应该好生休息,才好打算来日。 
然而,众人好生歇息一番的愿望很快落空。天方大亮时,突如其来、缤纷杂沓的人喊马嘶之声,惊破一天风雪,山村素有的平静安详顿时无影无踪。 
王溱急急奔进王映淮房中,“不好了!小村已被金人包围!” 
“啊!”王映淮大惊失色,“何能如此?”金兵为何竟会来此偏僻之地?此处离官道甚远,也并非富庶之乡啊。 
“料来是追杀陈吉等将领的金兵。”王溱推测着,转向挽翠,迅速吩咐道:“快与夫人着衣,且去后院地窖之中躲藏,不论外厢如何,切莫出来!”最不能被金人发现的便是女子,钱财身外之物,被抢也便罢了,毕竟千金散去还复来,而女子被抢去,却只有死之一途。 
王溱转身要走,却被小妹拉住,“二哥,那你们……” 
“我们不要紧!”王溱安慰她,“金人只爱女子财物,我们先扮作顺民,相机行事。” 
“二哥!”王映淮又道:“那把小匕首,可否还与小妹了?金兵若是发现我等行藏,也好作为防身利器。” 
王溱略作犹疑,终于取出匕首,不忘再三嘱咐:“切不可再度寻短!”并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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