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欢颜》第31章


十分潦草,想要把内心的苦痛告诉亲人,想要有人跟她一起分担。最开始数量还很多,之后就一封都没有了,奶奶改头换面偷偷寄出去的信,也都查无此人地退了回来。
“那个时候,哪里记得出去信啊。”江流低声说,“后来杨树告诉我,我妈最后,还是给上海家里打了电话。”
而当时沈家这边也早已是自顾不暇。老爷子当时在组织部任职,那是被审查最多的地方。沈文杰不用说了,一直在部队里没有什么消息。杨树曾说,若是参谋长当时知道江流母亲的处境,怎么说也会帮衬一把,也不会最后那样的结局。
杨树总是那么好,那么善,他希望沈家能和和气气地聚在一起,却从没有成功过。
等到江慕云的消息,是在江流16岁的时候,学校革委会给老家寄的判决书。而雯丽那边是好一些,是一边亲笔信。没有闲话家常,没有甜言蜜语,甚至不像过去那样称呼她为“我的达令”,只有一句话:
“本人自愿与沈雯丽离婚,从此划清界限,不再有任何关系。”
那笔迹,清清楚楚是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写的,却不想,是这么冰冷无情的一句话。
雯丽独自为营救丈夫而奔走的那几年,谁都没有亲眼见证过。70年沈文杰派杨树到泉州去寻找江流,倒是打听出一点情况。好像是在行刑前,这对苦命的鸳鸯曾短暂地见过一面,是单独见的并且说了什么都不清楚。学校曾经怀疑过沈雯丽的身份,但是因为没有证据,又和江慕云离了婚,这才不再追查。江慕云死后,学校就没人再见过沈雯丽了。
当久未谋面的母亲神情憔悴地回到渔村老家,江流以为会有个重逢的拥抱。然而雯丽看都没有看一眼这位已经是少年模样儿子,提着皮箱就进了院。
寡言少语,只是因为江流在男孩子最话多讨嫌的年纪里,被长久地关在渔村的老房子,被勒令不许大声说话,怕被别人发现,这里还藏着一个半大小子。而最该亲亲爱爱的母亲回来了,也未曾正眼看过江流,说上几句话。他更多地只是乖巧沉默地坐在木制梯子的台阶上,捧着父亲的一本书细细地读着,那是他与外界沟通的唯一方式。
所以当母亲提出要带他去海边踩水的时候,江流一开始还不太敢去,被拉了出来才如放风的犯人一样在沙滩上撒了欢,张着嘴无声地尽情奔跑,海水在他脚下盛开出一朵一朵的浪花。
“不要走太深啊!”母亲朝他喊,他早就不习惯出声回应,只是回头朝母亲点点头。
当江流兴冲冲地想给母亲展示自己捡拾的美丽贝壳时,却发现找不到人了。他在海滩上慌忙地寻找,想要叫声“妈妈”却喉咙生涩,只剩下无声的口型。
踏着月光,江流手里还攥着贝壳,自己走回了家。奶奶出门找了半夜也未寻到,最后是一早出海的渔家,把雯丽的尸首捞上来,江流才又见到自己的母亲,而海水的浸泡,他已经完全认不出母亲了。
奶奶在一旁哭泣,老人接连遭受打击,此刻连抽泣都是有气无力的。江流终于承认眼前这具长发肿胀的尸首是自己的母亲,他把攥了一夜的贝壳放到母亲身边,没有再多看一眼,甚至没有哭,就坐回到他最常待的木制梯子上,如常地沉默起来。
“我就坐在这儿就好,我哪儿也不去了。”他想。
秋夜的风吹得窗外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这声音成为江流诉说的背景声,仿佛海浪拍打着沙滩,让尘封已久的往事变得更加真实,似乎近在眼前。
说完这些,江流有些恍惚,这是他第一次对旁人诉说过去发生的事。他把韩东当亲人,所以他觉得不该对亲人有所隐瞒,而除了韩东之外,他也不再需要别的什么人,他害怕失去,眼前的这一个已经够了。
然而他没想过,眼前的这个也会离他而去。
这十年,在这片华夏大地上发生了不少人间悲剧,江流这样的情况韩东是第一次听说。父母相继不明不白地离他而去,甚至一度患上了失语症。杨树曾无意中向韩东透露过,他在渔村找到江流的时候,这个孩子正像个乞丐一样灰头土脸的在落满灰尘的厨房里找东西吃,看见他的时候眼神里流露出的惊恐,让他看起来像只受了惊吓的土耗子。一直呵护照顾他的奶奶已经去世许久了,遗体在院子里腐烂发臭,厨房里哪儿还有什么吃的?
所以沈文杰让江流下乡的决定是对的,先让他远离城市里的是非,到农村去还能学点生存技能。只是在双清山的这几年,江流也并没有多么轻松。
韩东向床里面挪动了一下身体:“你躺上来吧!”
江流只是抬手擦了一下眼睛,又坐回到书桌前:“我说的太多了,你快点睡吧!”
怎么可能还睡得着?韩东只好慢慢起身下床,走到他身边。眼看着那句写有江流父亲名字的书页上,一滴一滴地洇上了泪水。原来那句“你要好好的,别让我下地狱”出自这里。
他心疼地抚摸他的头脸,手心感觉到滚烫的液体和呼出的热气:“让我抱抱你吧,你站起来,我怕我弯下腰伤口会疼,我想抱抱你。”
像个婴孩一般,江流蜷缩着身体,埋在韩东肩头无声地哭泣。窗台上,雯丽的照片把她锁定在了最美好的少女时代,而把最痛苦的回忆,留给了活着的人。
三十一
到底年轻,在家里养了半个月,韩东基本可以如常的行动,只是不能做太大的动作。算算日子,再不回双清山就要大雪封山,进不去村了。
杨树希望他们能等沈文杰回来,外婆是非常不愿意他们还回那穷乡僻壤,希望他们都能留在上海。好在终于传来消息,沈文杰已经启程返回上海,这意味着他们二人能在十二月大雪封山前回去。
在上海养伤的日子里,江流对韩东坦白了所有,二人变得更加亲密。他们总在私下里无人的地方亲昵低语,仿佛这世界只有彼此,只需要有彼此就够了。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沈文杰又和他们谈了一次,同时带来了好消息,这场浩劫快要看到终点了!
那是1975年的冬天,时令大雪节气前,二人登上了返回双清山的火车。跟第一次一人独自北上不同,江流这次背着复习备考的课本,身边还有韩东陪着。虽然列车依旧开往那偏僻穷苦的农村,前方却是充满希望。在哪里都无所谓,有他在就好。
在北京某街道的招工办,孙建新又碰了钉子,几个月都没找到工作,回到家就是小芳的一顿数落。当着孩子,老三不想说什么,就跑到楼道抽烟,一根接一根抽没完,直到楼下传达室叫他接电话才停下。
没想到最后见面还生死未卜的人,这么快就给他打来了电话,还是用当年他们跑前跑后为双清山村委会装的电话打得,孙建新听到韩建国的声音不禁十分激动,想起了在东北插队的日子。
“小芳怎么样?孩子好吗?老人看见孩子特高兴吧?”
韩建国的询问让孙建新不知如何回答。这半年他们一下家三口和父母哥嫂挤在一起,他又一直没找到工作,真是没有一天的清净。
他不想说这些,随口敷衍了几句,就问起韩建国的情况。
隔着电话,孙建新都能感觉到韩建国的快乐。虽然他至今都不能理解两个老爷们的感情,但一路走来,却也真心祝福他们。
提到高考,韩建国提醒孙建新可以试试看。老三不以为然,放下课本这么多年了,他从没想过走那条路。
“你真的去高考,村里怎么办?”
老三提到的这个问题,韩建国还没有仔细想过。可今年就因为他到上海去养伤,村里的秋收成果极为惨烈,勉强交上了公粮,才十二月,就有人家口粮都不够了。
“我已经走了,你要再走,村里人都得喝西北风去。”双清山青壮年太少,老幼妇孺根本支撑不起来。
回去的路上,韩东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因为有他的辛勤付出,村里人这些年的日子才好过了点,不光能吃饱饭了,还用上了电灯电话。如果韩东不在了呢?养了几个月伤就要断粮了,无法想象他彻底离开后,双清山会怎样。
走进热热乎乎的家,掸干净身上的雪,江流在里屋正忙着整理背回来的复习资料,他按科目整理好,铺了满满一炕。
“老三怎么样?”江流问。
“还在找工作,要养家糊口啊。”
来的时候都高喊扎根农村报效祖国,逃的时候不择手段拖家带口,回去了又没有自己的位置。他们这一代人,每一步走得都既紧迫又茫然。
“我们先考回去,先读几年书再说。”上头还没政策下来,江流已经在畅想美好的未来了,而韩建国看着窗外的大雪,担忧着各家快要见底的粮仓。
元旦后,韩建国独自开着拖拉机,拉着公社发下来的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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