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功成》第84章


全认识的。
微叹口气,李全又说,“是啊,小的知道……”便七拐八弯的,凭着多年前来过都城的经验,总算找到那个地了。
这是一间书斋,当初李全就是在这里抱着发着高热的妹子,见着了相爷。
推门报明了来意,结果就被领入一间屋子。李全见着那明明年岁不及半百,却鬓染白霜的温润男子,叩下了头,“相爷……小的,想您……”
那人连忙放下手中的书,把李全给扶了起来。打量着这多年不见,由少年抽长的男子,似是放下心般的,展颜一笑。
而此时,樊落和兵部尚书正在御书房之内,见着了圣上却没碰到相爷,顿时有些奇怪。
倒是年轻的圣上一脸激昂,用少年崇拜英雄的目光打量着樊落,“征远侯,位于南疆的宁王,你可知?”
“臣知道。”樊落自然知道那位镇守南夷的王爷。
少年暗松口气,又说,“他有位掌上明珠,今年正当婚龄。”
“……”
“表兄,你对大金劳苦功高,我实在不知这次该赏你什么了。要不,你与郡主结亲,咱们亲上加亲,可好?”
密谋
李全这人,有着个好毛病,遇到不熟的便满嘴胡话,没个正经,打蛇上棍极尽须溜拍马之能事。而对能入他心坎的人,则喜欢竹筒倒豆,也不分好坏一骨脑的全倒了出来。反正自己人也不计较。
总之,有这毛病,李全他从不怕冷场子。
现下他正抓着相爷扶他的手,紧紧的不肯松开,拉着他坐一边就说起这几年的趣事。
“相爷,你不知道,这古马村的村长还真如那名字一般,长着一双长马脸,连他那女儿也是。不过可惜是女娃,也接不了村长的位。可后来来了一个外乡人,入赘到他们家。我就去混热闹瞧瞧这新郎官长啥样,结果你猜怎么着?”
江定衡给李全倒了杯茶,笑意盈盈的舒展了眼梢的皱纹,“怎么了?”
牛饮一口,拍着大腿,“那个新郎官啊!长得就和那耕田的水牛一个样!凸眼大鼻孔的!我还和我家妹子说,得!凑成了牛头马面的,咱们村都快成阴曹地府了!”
李全说着这话时,脸上也凑着怪相。
相爷被瞪乐了,保养得宜的手轻拍李全有些扎人的头发,又问:“过得好吗?听说前几年翼州旱灾,我让江萧捎话过去,说你有困难就来找我,结果你却连个影都没有。”
李全呵呵的摸着脑,“相爷,不劳您操心。那个村子里的人很照顾小的,旱时是有些够呛,不过咱如果连这关都过不了,当初又怎么敢夸口说下要好好养大妹子,把她拉扯大?”
“相爷,这几年,小的过的很开心。”像是怕江定衡不放心般,李全又抓着他的手说,“等大了点儿,我就入了守境军。认识了江总兵,他那人宽额尖下巴,倒三角的脸配上一小撮胡子,活脱脱个吃草的羊!不过,待我们也不薄。”
“后来,小的入了征远军,见到了将军,赵兵头,还有方军师和区军医他们。对小的,也都挺好!还有……”
“李全,”忽然江定衡打断了他的话,看着那意犹未尽的脸,终于不忍带些愧疚的苦笑一声,“我听说樊落把你的妹妹接来了都城……我会想办法再让你们离开的。”
看着那在数年前还笑得露出两对梨涡,而现下却笑得僵直的青年,“我会重新给你们安排身份,到个谁也找不到的村子,可好?”
可李全,却轻摇首拍着江定衡,似是安慰般,“相爷,你不想扳倒将军吗?”
“……”
“你,不想让咱们大金休身养息,待日后重振旗鼓吗?”李全敛起了不正经,黑漆的脸上满是隶容,“相爷,那个西狄已经提出五年休战,他们都明白现在,不能再打下去了。”
“我是过得很好,可是并不代表其他的百姓。翼州大旱已经过了几年了,可还有些村子依旧荒废,人不是死光了,逃光了,就是去打仗了。连个这好好的田,没人去种……”
“李全!”相爷突然又喝声阻了他,“此话别在樊落面前说,当日教他的礼部尚书尚且被他曝城三日。你……要慎言……”
可李全却全然不当一回事,“相爷,小的命贱没您想的这么高风亮节。我只是怕哪一日若再有个天灾人祸的,万一轮到我那妹子,我又待如何?”
前面虽然说的客套十足,但李全也明白自己究竟想啥。别的村子甚至别家死人,对他而言只是有些难过,有些同情。可若是想着这事发生在自己妹子身上,这浑身的毛便都竖了起来,像是头护家待战的狗一般。
“相爷,”李全认真的告诉他,“我跟在将军身边,也知道些东西是不能上台面的……几年前,江爷也教过我些本事。您……只需告诉小的一个时段,小的定会帮你……”
江定衡听了这话,愕然的呆坐在那里。心中群情激湃,有着感动,有着莞然,也有着叹惜。当初那仰着头抱紧妹子,一脸憨傻却单纯的少年,如今……变了吗?
抬着,黑白分明的眼依旧清澈如昔,却透着男子才有的坚忍与沉稳。透过断断续续的书信,江定衡也知,他与樊落的关系已是不一般。只是……
陡然,单手便遮了自己的眉眼,不信鬼神、因果之说的他,却口中直念着,“作孽……作孽啊……若是樊落生在太平盛世,若是他不被安阳公主及那樊英教成这样……若是他能多一些人性……我又何须与他决裂至此呢?”
更多的,江定衡想着却未说出口的,便是为何自己的罪孽,得牺牲这么多条人命来抵偿呢?
李全微叹口气,“相爷,小的读书少,不过这妇人之仁,还是明白的。”看着这人身子一顿,又说,“而要成大事,不拘小节,小的也明白。”
“相爷,小的看得出,几年前你对小的,是真的好。你没看不起小的,也信任小的。哪初小的说要带着妹子独自过活时,你就问了一句,‘你还小,成吗?”小的答,‘成!哪怕把这身皮肉给榨干,也不会让妹子吃一丁点儿苦。’然后,你啥也没多问,只是摸着小的脑袋夸道,‘有担当,我信你。’”
李全这么说着,可江定衡却记不起来,岁月不饶人,他的年华已经为大金耗光了。
可李全也不介意,继续说着,“相爷,小的只是一介蝼蚁,若能真为您的大业当份垫脚之石,小的心甘情愿。只是……”
“只是什么?”
看相爷一脸的紧张,李全笑说,“只是相爷,若小的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您能帮小的照顾好妹子吗?给她找个好婆家,要待她好的,成不?”
所谓的心头之肉怕就是如此,哪怕是失了自己,也绝不让那块肉给受半分损害。
“啊,时候不早了,相爷,小的得走了。不然,会说不过去的。”说着便起身,向着外面走去。
结果,还是江定衡叫住了他,“李全,白凤的弟弟正在这书院之中,你要见他吗?”
李全身子一顿,转过身来。江定衡那原先满是郁色的脸才稍添了些红润,“那孩子极聪明,已被这书院的先生收作义子。假以时日,或许就是新科状元,未来大金的顶梁之柱。”
说到大金的未来,这位相爷总是露出这样的赤子之心。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江萧帮他,而李全,也心甘情愿的还着恩情。
于是,李全对着江定衡深深一拜,有些话,便无法用话来说的。
而江定衡也深深一叹,“李全,你说樊落待你极好……放心,他虽娇纵跋扈,目中无人,可他是一个将才。我只是削了他的兵权,把他困在都城。日后,待大金重振之际,他必有大用。”
无公无私,这便是让四国称服的大金丞相。轻叹一声,“那就在大年三十前,尘埃落定吧……”似是话着佳期一般。
李全额头轻抵在青砖之上,寒意直倾入脑,可这心却渐渐的静了下来……
晚膳时分,李全在连连啧舌这都城的地价实在是贵的简直似吃人之际,也总算是给妹子置了一间小屋。摆上些实用的东西,也去了些会伤着妹子摆设。
打量一番吹着口哨,便一路问回了侯爷府。而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走至门口正好一顶轿子落到门口。掀帘而出,探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不是他家将军,又是何人?
李全兴奋的直仆上去,挤开了一旁的家丁,扶下将军忙问:“将军,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用过膳了吗?”
若是这人真的有尾巴的话,怕是早就摇得欢了。樊落暗想着,解下外袍,“还未。”
“啊?”苦着脸顺其自然的接过外袍跟在樊落身后,“这皇帝也太抠门了,连个吃的也不给请你?”
“我说,累了。”
哦,原来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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