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面包树》第12章


“葛米儿呢?”
“她走了。”他说。
25
“你刚刚有没有见到大虫?”我问杜卫平。
“他在这里吗?”
“嗯,这么晚了,他竟然一个人在这里踱步。”
“近来我有好几次下班时也见到他。”杜卫平说。
“是吗?那么,他并不是第一次在书店关门之后回来的了。他刚才说明天找我,说得结结巴巴的,好像有什么心事。”
“他会不会是喜欢你?”
“不会吧?”我吓了一跳。
“你又不是有三只眼睛两个嘴巴,他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你?”
“不至于吧?”
“你是说他不至于喜欢你?不要自卑,你没那么糟糕。”他边走边说。
“我是说我不至于那么糟糕吧,只能被他喜欢。”
杜卫平咯咯地笑了:“你看不起大虫。”
“我没有看不起他。”
“但你认为他喜欢你是不自量力。”
“难道不是有一点点吗?”
“这样不是更感人吗?因为喜欢,所以不自量力,冒着被拒绝和嘲笑的危险。”
“假如他明天向我示爱,我要怎么决绝,又不伤害他的自尊心呢?”
“没有一种拒绝是不会伤害对方的自尊心的。”他说。
“哼!为什么你有葛米儿喜欢,而我只有大虫。”
他莞尔:“原来你妒忌我!”
“谁要妒忌你?你没勇气拒绝,但我有。你不知道吗?能够拒绝,才是一种身份。”我说。
“如果只能不断拒绝,从来没有一个是值得接受的,那倒是可怜。”他笑笑说。
“我宁愿高傲地发霉,也不要委屈地恋爱!”我说。
26
“我不知道怎样开口。”大虫结结巴巴地说。
我和他在书店旁边的咖啡室见面。
“到底有什么事?”我问。
“真的很难启齿。”
“太难的话,不要说了。”
“但是--”他说,“如果一直藏在心里,我怕将来会后悔。”
停了很久之后,他终于说:
“你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吗?”
“我知道。”我尴尬地说。
他不断搓揉手里的餐巾,说:
“我是说暗恋。”
“我从来没有暗恋别人。”我说。
“当然了,你条件这么好。”
“跟条件无关的,可能我比较爱自己吧。我舍不得让自己那么一厢情愿地喜欢一个人。”
“是的。暗恋是一种煎熬,开始的时候很甜蜜,后来却会变得愈来愈难缠。可是,一旦开始了,想回头已经不容易。”他低着头说。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虫继续说:“就像一只小鸟不自量力爱上了一条狗,于是,小鸟每天也伤感地飞到狗儿头上,不知道哪天会不小心给它用爪踏得粉身碎骨,可是,能够每天悄悄看着它捉蚤子,也是一种幸福。”
“大虫,你看书太多了。”
“暗恋是很卑微的。”大虫说。
“形式或许卑微,精神却是高尚的。”我安慰他。
“程韵,我--”他的脸涨得通红。
“不要说了。”我制止他。
“我不说你怎么知道呢?你会嘲笑我吗?”
“不会。”我只好撒谎。
“我--”他吸了一口气,说:“喜欢了杜卫平。”
我吃惊地望着他:“你不是喜欢女人的吗?”
“谁说的?”
“你是为了旧情人的承诺而去学小提琴的。”
“我没说他是女人。”
我恍然大悟。
“但是,杜卫平是喜欢女人的。”我说。
“是吗?有些女人会跟同性恋的男性朋友一起住的,就像姊妹,他跟你一起住,我以为……”他难堪地说。
“我们不是姊妹。据我所知,他暂时还是喜欢女人的。”
大虫的样子失望透了。
“你要我替你告诉他吗?”
“有用吗?”他问。
“我想,这不会改变他的倾向。”
“那算了吧!说了出来,我觉得舒服多了。”
“不要喜欢他。”我说,“小鸟跟狗是不同类的。”
大虫难过地点点头。
27
回到家里,杜卫平不怀好意的望着我。
“你拒绝了大虫没有?”
我摇了摇头,问:“有没有见过我的拖鞋?”
杜卫平在沙发后面找到我的拖鞋,踢过来给我。
“你没有拒绝他?”他问。
“他喜欢的不是我。”
他倒在沙发上大笑:“原来你表错情!”
“是的,他喜欢的另有其人。”
“是谁?”
“你真想知道吗?”
“有谁比你更有吸引力?”
“是的!”我笑得捧着肚子趴在沙发上。
“我?你别开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他以为我们是姊妹!”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在书店附近徘徊,是为了看你,不是看我!”
“不是吧?”他吓了一跳。
“你又不是有三只眼睛两个嘴巴,他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你?”
“我看来像喜欢男人吗?”
“我怎么知道,也许你两样都喜欢。”
“现在怎么办?”
“你自己拒绝他。”
“我从来没拒绝过男人。”
“就跟拒绝女人差不多。”
“怎样可以不伤害他的自尊心?”
“没有一种拒绝是不会伤害对方自尊心的。”我说。
他懊恼地坐着。
我朝他笑了笑,说:“我已经告诉他,你是喜欢女人的。”
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我们各自占着沙发的一边,四目交投的一刻,又笑了起来。
“大虫是怎么说的?”他好奇地问。
“他说他是你的小鸟……”
杜卫平的脸涨红了:“他这样说?他满脑子是什么!”
“满脑子什么的是你!他说的是一个凄美的故事,小鸟不自量力爱上了一条狗。”
“他说我是一条狗?”他瞪大了眼睛。
“大概是这个意思吧!对了,我们什么时候戴上迪之送给我们的颈巾照一张相片寄给她呢?差点儿都忘记了。”
“哪一天都可以。”他说。
“再冷一点吧。现在这种天气还用不着戴颈巾,最好是下雪。”
“香港不会下雪。”
“普罗旺斯会。”我说。
“这个时候,普罗旺斯人会吃烤羊腿……”
“还有红酒洋葱烧狐狸肉……”
“积雪的山坡上,只是偶然印着松鼠和兔子的脚印……”
“什么时候可以去普罗旺斯呢?”我向往着。
“夏天吧。”杜卫平说。
“那就夏天。”我说。
“他竟然说我是狗?”他喃喃说。
我憋住笑:“做狗也很幸福的,贝多芬就是。”
28
书店差不多打烊的时候,葛米儿跑来了,手上拿着大包小包的。
“你为什么会来?”
“我刚刚在附近买完东西。”
“你买了什么?”
她把包包里的东西铺在柜台上给我看,是一堆金色和银色的毛球跟一套编织针。
“你会编毛衣的吗?”我惊讶。
“不会啊!我的助手答应教我。”
“你要编毛衣给谁?”
“我要编四只袜子给贝多芬。”
“狗也穿袜子的吗?”
“保暖嘛!天气开始冷了。而且,穿了袜子出去散步,不会弄脏四只爪,所以袜子好!贝多芬是金毛的,配银色袜子最抢眼了,我还打算用金色毛线在袜子上织上我的名字。”
我笑笑打趣说:“那可是名牌呢!”
“它穿上这四只袜子出去散步,肯定会顾盼自豪,像一颗闪耀的明星!”她兴奋地说。
“是啊!还可以表演猫步呢!”
“就是啊!这个点子是不是很精采?”
“你一向也让人眼前一亮。”我说。
29
我们在阳台上喝茶。
“你最近没去“渡渡厨房”吗?”我问。
她耸耸肩:“我放弃挂号了。”
“为什么?”
“杜卫平是很好,可是他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你。”
“我没挂号。”我笑笑说。
“你不用挂号的,你在他心中占着最特别的位置。每次见到你,他也笑得格外灿烂。我们聊天的时候,他总是情不自禁的提起你,说什么“程韵喜欢吃这个……”,“程韵小时候的样子很可爱……”。那天晚上,我们本来聊得很开心的,你突然跑来,他所有的注意力立刻放在你身上。他望着你的眼神,很难让人相信是没有感情的。你一声不响的离开餐厅,他便开始心不在焉了,还撇下我去书店找你。”她撅起嘴巴说:“太不公平了!我喜欢的男人都喜欢你。”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你也喜欢他的吧?我看得出来。”葛米儿说。
我笑笑。
“你也是时候忘记林方文了。”葛米儿忽然说。
我笑了一下,然后已经不知道怎样回答。
“他已经离开了。你该有自己的生活。”
“我有自己的生活。”我说。
“没有爱情的生活,不算圆满。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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