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织》第16章


两人就在花丛间见了面,隔著一段距离停下脚步互相对看。而此时,初夏的阳光渐渐透露出暖意,夏蝉开始呜叫,自树梢撒落的光点照耀在地面上区分出光影,无意间隐藏住躲避在其中的两个红娘。
“二哥,他们两个真的碰面了耶。”躲在浓密的树丛中,靖伟尽量用气音说话。
“废话,你当我这主意出假的呀?”靖齐也用气音回话,两眼贼溜溜地观看前方的动静,伺机而动。
这就是靖齐想出来的鬼主意——约他们见面。
“可是他们两个都不动耶,怎麽办?”靖伟有点担心,瞧他们两个定格的模样,活像舞楼里那些演僵尸的跑龙套,既不精彩又没效果,确实挺教人担心的。
“这……也许等一下就会动了。”靖齐也没把握,难不成他们两个打算就这麽互相凝睇一辈子,让他和靖伟躲在树丛中变成干尸?
所幸,他俩没有靖齐想像中坏心,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咳!”头一个打破沈默的人是靖轩,所谓男子汉大丈夫,他当然得先开口。
“嗯?”春织偏头微笑,鼓励靖轩继续说下去。
好久没看到她的笑容了,想来真是有些怀念。
“我……我接到你写给我纸条了,很高兴你终於想通,来跟我道歉。”想念她的笑容之馀,靖轩可没忘记西厢房里发生的事。
“可是……我没写纸条给你呀!”春织有些莫名其妙。
“你没写纸条?那你干麽来後花园?”靖轩不敢置信地摊开手中的短笺,上头明明有她的署名。
“因为……我也接到一张纸条,叫我吃过早饭来这儿。”春织也把纸条拿出来,交给靖轩比对。
靖轩拿起两张纸条一看——用词居然一模一样,都是写著:我後悔了,请你原谅我。只不过一张有签名,另一张没有签。
靖轩当场黑了睑,原来他被耍了,她不是真心想道歉,而是被某人拙劣的阴谋给拐到这儿来。
“人家叫你来,你就来,你到底有没有大脑啊,万一被人拐了怎麽办?”该死的婆娘罪加一等,居然敢抱著一张没有他签名的纸笺便和人私会。
“我……我没有想这麽多。”春织糊里糊涂的喊冤,弄不懂他干麽这麽生气。
“我拜托你多想想,你是非得把我气死才甘心吗?”靖轩气得七窍生烟,躲在树丛中的靖齐也一样。
“我不是叫你要签名吗,你在搞什麽鬼?”靖齐一面粗里粗气地痛骂靖伟,一面小心留意不被发现。
“我……我忘了嘛。”靖伟嘟起嘴哭诉,他只记得将短笺塞进春织的门缝里,却忘了签上靖轩的大名。
“这下子可好,大哥的醋坛子打翻了,更难收拾了。”只不过他大哥这醋坛子翻得有些莫名其妙,连个影子都打不著。
“这可得怎麽办才好?”靖伟简直快哭出来了,都怪他这颗不中用的脑袋。
“不怕,幸好我早有准备。”靖齐发出得意的阴笑,自身後拿出预藏好的小竹篮,准备进行下一步计划。
“我早料到事情不会这麽顺利,你等著瞧好了。”既然第一著棋失败,那麽他只好采取更激烈的手段,务求成功。
靖伟不晓得他二哥的下一步计划是什麽,不过他相信一定是非常有效的办法
“事到如今,咱们只好丢蛇了!”靖齐边下决心边自竹篮中掏出一条长长的无毒蛇。
“嚇!”靖伟差点被这天外飞蛇吓出树丛,泄漏形迹。
“二……二哥,”恰巧他对蛇过敏。“你确定要这麽做吗?”丢蛇这招是很猛没有错,但不嫌太那个……
“你来丢。”靖齐才不管会不会太怎样,直接把蛇扔给靖伟,自己则担任起发号施令的工作。
“我?!”靖伟冷不防地接手这条冰冷的蛇,吓晕之馀只好反射性的把它往上丢。
砰一声!
来不及喊准备的靖齐根本还弄不清发生了什麽事,但见他头顶上的蜂窝就这麽砸下来,冲出满天蜂。
靖伟这笨蛋,他哪里不好瞄,竟相准他们头上那棵筑著蜂巢的大树丢!
没时间骂人,也不敢喊救命,靖齐和靖伟就这麽抱头鼠窜自动现形,狼狈逃离树丛,躲避紧追不舍的蜂群。
一直僵持在原地的春织和靖轩,没被他们突然冒出来的身影吓到,反而被他俩逃命的举动给搞得啼笑皆非。
“他们……在干麽呀?”春织一睑愕然地看著靖齐和靖伟远去的身影,彷佛看见两只火烧屁股的猴子跳个不停。
“撮合我们。”靖轩抱著发疼的额头猛叹气,不晓得该拿他那两个弟弟怎麽办。
现在他终於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他那两个弟弟搞的鬼,难怪纸条上的字迹那麽丑,他早该发现才是。
“他们为什麽要撮合我们?”春织实在搞不懂靖齐的想法。
“你相信吗?我就知道你会这麽问。”听见她无厘头的问题,他的头更大、更想叹气。
“真的?你好聪明哦!”春织有些惊讶、有些崇拜地看向靖轩,觉得似乎一天比一天更了解他了。
“了解你的思维,不必太聪明就能办到。”靖轩回她一个无奈的眼神,也和她一样一天比一天更了解她的思考模式。
闻言,春织照例给他一个温暖的笑容,好高兴他终於肯跟她说话。
靖轩摇摇头,算是败给她的後知後觉。
“我觉得你应该跳起来才对。”一阵摇头叹气之後,靖轩建议春织。
“为什麽?”春织张大著一张樱唇,不解地问。
“因为你的脚下有一条蛇。”说话的同时他亦做好接人的准备。
“蛇?”春织依言往脚底下一看,她的脚底下果然有一条长长的蛇。
“你不怕吗?”靖轩索性把气叹光。
是呀,她不怕吗?她现在是遇著——
“啊——”好不容易,春织终於意识到危险而高高跳起,落入靖轩稍早已搭好的长臂之中。
靖轩满意地点点头,为那条不幸的蛇喝采。谁说它的牺牲没有价值?至少它打下了一个蜂窝,又弄跑了两个自作聪明的蹩脚红娘,虽然几经波折才达成它原先的任务,但总算有斩获。
可惜他扬起的嘴角没能维持多久,随即想起当日春织在西厢房说过的话。
我没感觉。
她没感觉,这是最伤人的话。一个男人的自尊可以轻易地建立起,也可以一毫不费力地被打破,至少他是这样的人。
然而,春织并未如靖轩想像中这般毫无感觉,靠在他宽广结实的胸膛上,春织的心跳渐渐失去平稳,胸口涌起一股燥热的感觉,整张脸泛红。
这是怎麽回事,她又犯风寒了吗?
迷惘著一张脸,倾听靖轩震动得和她不相上下的心跳频律,春织的脑中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她是犯风寒了吗?不,不是!她不是犯风寒,她曾犯过风寒,症状不是这样。犯风寒会发烧、会脸红,会难过得想提桶水猛往自个儿的身上浇,但从来不会像此刻这般难以呼吸,这般既想离开又想靠近,所以她不是犯风寒。
既然不是犯风寒,那麽她身上这股燥热又是所为何来?
她疑惑不已地看著靖轩扬起的嘴角,模糊间似乎找到了答案。
原来,她之所以会觉得燥热,是因为——
“抱歉,我忘了你说过对我没感觉,不该抱著你。”
才捕捉到一点点头绪,靖轩嘴角上迷人的微笑即刻垂了下来,手臂也跟著放下。春织的双脚不期然的落地,思绪也跟著垂落。
原来,她心跳,是因为他的微笑;她心跳,是因为他靠近……她终於弄懂了,虽模糊,却千真万确。
她微张著小嘴,愣愣地接受这突然的觉醒和靖轩脸上失望的表情。
“我先走了,你慢慢逛。”不想再从她那呆愣的眼眸中,看见小狗般渴望垂怜的自己,靖轩掉头便要离去。“等一下!”猛地抓住他破旧的衣角,春织的眼中净是迷惑。
靖轩转身。
“我……我不是对你没感觉。”只不过朦胧。
朦胧的是她的心,朦胧的是她不易清醒的知觉,那需要更大的耐心去等待。
幸运的是,经过这些日子,靖轩已经慢慢懂得耐心的可贵。
“你是说……你对我有感觉?”听见她支支吾吾的告白,再看看那双卷著他衣袖的小手,靖轩克制不住地扬起嘴角问。
“嗯。”春织大方地点头,乐见他眼中倏然生起光亮。
“什麽样的感觉?”靖轩再接再厉,追问到底。
“很奇怪的感觉,但我说不上来。”春织亦诚实无欺。
奇怪的感觉……不怎麽令人满意,但勉强可以接受。
“如果我再吻你一次,你能分辨出是哪种奇怪的感觉让你开不了口吗?”靖轩对著她微笑,在展开笑意的时候扶住她的柔背,将她缓缓拉近。
“我想……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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