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_童子》第7章


“走吧,”聆听者不死心地拿火把把整个墓室晃了一圈,“天快亮了。”
他们转身,弄火者嘀嘀咕咕地抱怨,说他真的听到了,某种奇怪的声音,聆听者把最后一眼投向石棺,恍惚中,看见棺盖上的圣徒一手举着经书,一手放在胸前,食指指向南方。
早祷结束了,却没人来分面包,修士们挤在狭窄的过道里,用空钵不停敲打桌面,聆听者和皈依者离得很远,眼光也不碰触,身后隔两个人是小小年纪的虔敬者,操着一把稚嫩的嗓音,流利地背诵《马太福音》:“那时,天国好比十个童女拿着灯,出去迎接新郎,其中有五个是愚拙的,五个是聪明的……”
这时餐堂的门被撞开,煮甜菜汤的小童僧急急跑进来:“喑、喑哑者不见了!”
人群有短暂的骚动,但顶替喑哑者分面包的人一到,他们就恢复了平静。
拿到面包和汤,皈依者没坐下吃,而是从聆听者旁边挤过去,往外走了,聆听者装模作样领来自己那份,立刻追着他,也离开餐堂。
皈依者在不远处的草丛等着,看他出来,把甜菜汤往草上一浇,转身就走,聆听者隔着一段距离跟随他,从后面看,那家伙有少年般婀娜曼妙的身姿,在这种全是男人的修道院,他这角色存在的意义不就是诱惑吗?
“想什么呢?”皈依者忽然问,半转着头,用斜飞的眼角觑着他。
那风采、那媚态,不过是角色的设定,聆听者低下头:“没想什么。”
“我感觉到你的眼神了,”皈依者笑着,站住等他,“火辣辣的。”
聆听者走上去,和他并肩:“胡说。”
“他们找不到喑哑者的,”皈依者迎风吞咽面包,“我们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他们会找到那枚金币,”聆听者从他嘴边抓下面包,“别吃了,风大。”
“你不是和祭司长说得上话吗,诱导他,”皈依者推了他一把,把面包抢回来,“让他们以为他跑了,带着一笔钱。”
“我们现在去哪儿?”
“圣徒墓啊,”皈依者照样迎着风吃,有种沙漠男孩儿特有的野气,“圣徒的遗迹,白天去瞻仰也很正常吧。”
他们这回选了“国王”墓右侧的一座小墓,墓门上刻着一对持盾的火焰天使,天使头上有一行拉丁文铭文:圣迹如山。进入墓道,借着门外的天光,勉强能看见古老的蛋清壁画,一个修士模样的人趴在年轻的姑娘身上——在交媾。
聆听者羞耻地别过头,皈依者贴过来,轻声嘲笑:“哟,这么纯情啊?”
聆听者没反驳,只是绕过他,往下走,阶梯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一踩一个脚印。
“怪不得禁欲者和苦行者要打扫墓道,”皈依者皱着眉往身后看,“可为什么只扫了‘国王’墓呢?”
“也许他们只去……”
“嘘!”皈依者把食指贴在聆听者嘴唇上,侧着耳朵往墓室那边听,这让聆听者想起了昨天晚上,弄火者说他听到了“巨大的,扇动翅膀的声音。”
结果只是男人的呻吟声,
嗯嗯啊啊的,在底下干着那事,聆听者不自在地眨动睫毛,皈依者稀奇地打量他:“一对野鸳鸯,”他说,拿指肚来回摩擦聆听者柔软的唇线,“在这种地方,应该很刺……”
“……把他翻过来……”下头突然传来说话声。
皈依者和聆听者惊诧地对视一眼,墓室里至少有三个人!
聆听者转身就走,红着耳朵从淫靡的壁画间穿过,皈依者追着他,忍着笑问:“你、你去哪儿!”
聆听者去找看守者。
看守者从他林林总总的“神器”中翻出一卷羊皮纸,铺开来,上头烙画了七座坟墓,正中的是马克西米利安大公的神柩:“你们刚才去的是这一座,”他指着“国王”墓南侧的小建筑,“这个修士在和吉普赛妓女‘交易’的时候死亡,妓女因此皈依天主,于是他被封圣。”
“荒唐!”聆听者敲了敲桌子,“其他几个呢?”
看守者从北向南,依次为他们读取烙画上的小字:“第一位死于恶犬之口,第二位死于异教徒刀下,第三位死于自残式的苦修,第四位死于妓女怀中,第五位死于瘟疫,最南边这一位……”字迹模糊,他认了又认,“是唯一的女性,死于……笼中。”
“国王”棺盖上手举经书的圣徒,聆听者猛然想起,那胸前的食指就是指向南方!
“她也是这里最早的圣徒,”看守者读着读着,蓦地瞠大了眼睛,“她……被马克西米利安大公锁在笼子里,直到……活活饿死?”
入夜,聆听者、皈依者和看守者趴伏在圣徒墓不远处的草丛里,看着“国王”墓,苦行者和禁欲者又来了,背着法器袋,在墓门口慢吞吞地摆弄。
“他们到底来干什么?”皈依者无聊地嚼着草叶。
“可能真是来修行的,”聆听者说,“你看,他们一点也不背着人。”
弄火者一直闷闷的,这时候问:“那什么大公不是个好人吗,为什么要把女人关进笼子里,活活饿死?”
“一会儿进去也许就知道了。”皈依者一直把弯刀握在手里,擦得锃亮。
“说起来,”弄火者推了推聆听者,“咱钱是不是要重新分一下?”
聆听者的声音冷下去:“重新分?”
“原来是挖坑,一天才给我一个金币,”弄火者笑嘻嘻的,“现在咱们合伙掘墓了,是不是应该平分……”
“平分?”皈依者抢过话头,“我还想拿到东西把你们都干掉,自己独吞呢!”
他说得出做得到,聆听者和弄火者一下子静了,皈依者毫不跟他们客气:“圣徒墓的线索是谁想的?喑哑者的脖子是谁抹的?”他把刀背搭在肩膀上,“你们还想和我平分,可笑!”
东西没找到,已经开始内讧了,聆听者没说什么。
苦行者和禁欲者进了主墓,皈依者率先窜出草丛,猫着腰往最南侧的坟墓跑,聆听者和弄火者紧跟着他,虽然奔向一个方向,但聆听者觉得,他们已经各怀鬼胎了。
钻进墓门,点燃火把,眼前是长而深的一条墓道,道上的灰尘被火光一照,白亮亮的,聆听者往两侧看,墙上的不是壁画,而是精美的浮雕石刻,三百年了,依然光洁如新。
皈依者对浮雕故事不感兴趣,径直奔下台阶,“谜底”在下头诱惑着他,他兴致勃勃地冲下去,迎接他的却不是墓室,而是一段更深更长的墓道,飒飒的,有凉风往上鼓。
“喂,”他回头叫,“这他妈是个无底洞!”
聆听者过来,举着火把往里看,太长了,看不到头:“东西就在这下面。”他如此说,为了给大伙鼓劲儿,皈依者推开他,跨前一步,“那还费什么话。”
他们慢慢地、慢慢地往下走,走了不知道多久,走得火把的光都扑簌簌要灭了,前面霍然出现三个拱廊,每个拱廊都被一个石刻的天使抱在怀里,天使结着蛛网的胳膊上分别阴刻着一句圣训,从左到右依次是:
“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乃是靠神口里所出的一切话。”
“天国又好比一个人要往外国去,但那日子、那时辰,没有人知道。”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我们的,直到永远,阿门。”
“这是什么玩意?”弄火者费解地盯着那些字,皈依者想起早上虔敬者在餐堂背诵的那段《马太福音》:“也许是什么提示。”
“是提示我们也看不懂,”皈依者拔出刀子,站到左边的拱廊前,“不如我们仨,一人走一个?”
只有这么办了,弄火者走右边,聆听者走中间。
进了拱廊,世界就只剩下自己,走了至多十几步远,迎头过来一阵风,把火把打灭了,聆听者孑然站在纯粹的黑中,不敢动弹。
这时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自己这条路是错的呢?如果皈依者或弄火者先拿到了东西,他们会在出口等他吗?还是会像方才说的,独吞掉?
他转身往回走,至少先取只火把,他想,可刚迈步,就狠狠撞上了墙壁,他从台阶上往下滚,额角麻了,耳朵倏忽间黏糊糊的,应该是血,他猜自己摔破了脑袋。
好不容易扒住台阶停下来,他勉强坐起身,一时间有点辨不清方向,靠在石墙上喘息的时候,他发现血好像止不住,很快半边膀子都湿了,他感到恐慌,两手在黑暗中乱摸,什么都没有,他急着要站起来,可因为晕眩还是什么,脚一滑又跌下去,朝黑暗深处滚落。
第3章 圣徒岛 γ
聆听者沿着幽深而崎岖的走廊往前走,空气湿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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