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熬的汤》第44章


“这种事情都要我教,你是猪啊!”我忍无可忍地隔着手里的话筒骂了过去。吼声太大,寝室里的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我。芒刺在背的感觉,难受极了。
我坐下来,抱着吉它弹一首老歌,反反复复,清清淡淡地只弹那一首。
弹到后来手指都快抽筋了,我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网。一打开QQ,唐雨的QQ头像在那里闪个不停……
“白石,知道你一般现在不会上线,但是有些话想找个人说。我刚刚和男朋友分手了。他很优秀,对我也很好。可我还是拒绝了他。他就像几米笔下那一条微笑的鱼,永远在微笑,始终和善温柔,但一直在水里,和我不在一个世界。有时他会像午夜牛郎似地开玩笑说‘小姐,需要一位英俊男士陪你渡过漫漫长夜吗?’他总喜欢开一些没营养的玩笑。拒绝他不是因为太美好的东西对我来说太甜蜜,也不是我宁愿隔着玻璃保持完美的距离,而是因为在这场感情里,我始终处于绝对的劣势。他总能轻而易举地掌控着我的喜怒哀乐,我却永远不知道他微笑表情的后面藏着什么。我以为自己可以忍受,可终于忍不下去了。或许还是老实本分的男孩子比较适合我……”
愣了几秒钟,我的心一寸一寸灰掉。
手指在键盘上叩击,我愤愤地开始质问:“……像一个漩涡,从见到你的那天起,就陷了进去。可是你知道吗,你唐雨是一只基音变异的刺猬,一旦预感到危险马上缩成一团,还会把身上的刺发射出来先发制人。难道你就不怕错伤无辜的人吗?不是谁都会把和你的聊天记录打印出来,一遍遍地读着傻乐。我嬉皮笑脸说了一百句,也抵不上他低下头红着脸一句含糊不清的‘喜欢你’轻而易举地就攻陷了你的心理城墙!话说多了也会通货膨胀,贬值吗……”
原来我和她之间一直都隔得那么遥远,原来一直都是我在自以为是。
原来,是我把“缘来”误做了“原来”,以为我们的相遇是应该而不是意外,以为我们相爱是注定的安排,把开始当作了永恒来看待。其实只是缘来,我却错觉为原来。因为不是原来,所以缘来了走了就不会再来。
长篇累牍的连打了一大篇,最后我按了取消。我明白,我现在的身份是白石,不是江皓然。
“白石,不知为什么跟你说那么多。大概你只是个虚拟朋友……”
“Linda,你还在线上啊,我刚刚一直在弹吉它……你想听吗?我把那首歌的原声你发给你听……”
一部很老的日剧《恋爱世纪》里的一首歌。我曾经执迷于它的旋律,因而收集它的各种版本,吉它版,钢琴版,日语版,英文版……
她说:“很舒服地流淌着忧伤,干干净净,没有煽情过分的嗓音加入,只有木质吉它的弦单纯地振动……”
我对着屏幕冷笑。这个只听张学友的女孩,怎么可能知道这首曲子的英文版中有一句话——Did you see me cry,can you hear me cry……被无休止地复制吟唱!
我关掉电脑,抱着手臂坐在书桌前。偶尔一眼瞥见我从小风家里拿出来的相册,我站起来拿起那本相册翻开。
看着小风与萧海的那一张合照,感慨着两个年轻的生命在短短一年间相继地消逝了。相册里的透明口袋有些脏了,我把照片抽出来,想擦干净装照片的口袋,却无意中发现照片的反面写着字。只一眼,我就认出了小风那干净清秀的字迹——
“见死不救不是犯罪,何必代人受过?萧海啊萧海,单纯的傻瓜,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脑中突然跳出小风曾经用来搪塞我的一句话——“皓,我们不是侦探,有些谜,还是永远成谜比较好……”,我在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二天,我拽着不情愿的敏儿去萧海家里找萧伯父。他依旧是那张看到就忍不住会联想到萧海的脸,黑色的眼睛覆上镶金边的眼镜,那张保养得很好的英俊的脸,在看见我们进门的时候露出淡淡的得意。
“萧伯伯,你一开始就知道敏儿和楚亦风的关系,是不是?”
他轻轻哼了一声,带着高傲的鄙夷:“是又怎么样?”
敏儿瞬时睁大了眼睛,冲了过去。我立即拉住她。
萧伯父掠过我身上的眼光时,有点厌烦地奚落:“你是叫江皓然吧,你的闲事管得太多了。”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看得出来,我会让你想起一些往事,不太开心的往事。”
“难怪是楚亦风的朋友,这股让人讨厌的臭屁腔调都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我拉起敏儿:“敏儿,你听清楚了。也该清醒一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对他而言,你是谁,你漂不漂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小风的妹妹。看清楚了?我们走吧。”
“我不走!”敏儿拼命想摔开我的手,朝着萧伯父的方向吼,“你凭什么?!萧海不是病死的吗?关楚亦风什么事?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就凭你是楚亦风的妹妹!”萧伯父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别说得自己多委屈,我根本还碰过你。你不吃亏!”萧伯父突然森冷地看向我:“我看了他的手机,掉在他身边,最后一通电话显示是楚亦风,应该不是闹鬼吧?”
敏儿泪盈盈的目光转向我。
我顿时连话都说不清楚:“我,是我……我在电话里听到他向我……告别……”
萧伯父低下头,紧紧抓住书桌一角,用低哑的声音缓缓说着:“以为他死也不会回家了,他倒是自己跑回来,感冒发高烧,还不肯去医院。我就知道不对劲,请了护士给他打点滴,顺便看紧他,连安眠药都每次限量给他,可是他竟然把安眠药放在护士喝水的杯子里,吊瓶空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故意的,他回来就是想死!这算什么?!我只有他一个儿子啊,却要我替他送终!!!”他越说越气,手臂一挥把书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
终于确认了这个事实,我还是难以置信。小风警告过我,可我没有听。是我的错,我不该告诉他小风的心意,即使眼睁睁看着萧海爱得再苦再累也不能说。唯一一次没有依从小风的话,却因此害死了萧海。我怎么都想不到萧海会用这么绝决的方式,小风想到了,却没能拦住我。
退一万步,如果我早点打那个电话,或者如果我当时没有出声,让萧海还留着一点希望,萧海也能就不会死。
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手造成了这个悲剧。萧海曾经问我有没有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为他死了也无所谓。萧海说遇上了,就糟了。
“不是不是的,海的死不是小风的错。小风也不希望会变成这样……他已经尽力了……”我的声音有点哽咽了,“萧海不肯听你的话去美国是因为那里没有小风,他辛辛苦苦重考也是为了找小风的影子。你从来都没有好好地和他沟通,总是逼他,他是你的儿子,他不是你的财产!你对他稍稍多点关心的话,他就不会对小风那么执迷不悟死心塌得无法自拔!”
“你以为我会就此罢手吗?”他眉眼里的冰霜让我的心不住地往下沉,那是不折不扣的恨意,“楚亦风他毁了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
敏儿退后一步,抓住了我的手臂,我感觉到她的手在发抖。
“是吗?”我在那时忽然冷静下来,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关于两年前的一桩命案,我想单独问萧伯伯几个问题,可以吗?”
萧伯父的眼里泛起了惊涛骇浪,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跟我过来!”
我跟着他上了二楼,跟着他走进了萧海的房间,足球、电脑、书架、吉他一切都像是萧海还在一样静静摆饰着,玻璃厨里那只荆棘鸟模型,依然还在。只可惜物是人非。
“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伯父冷冷地问。
“两年前,海的后母,也就是你的新婚妻子被她的情人在家里杀了。和她关系很糟的海拉了小风做时间证人。可是小风拆穿了他,海因此被暂时拘禁了,记得吗?后来公安局的案情记录是海亲眼看到凶手藏凶器,开始时不说,怕报复,后来被关了,怕自己成了替死鬼,才把真凶和凶器所在地说了出来了。我曾经怀疑海是故意见死不救,还利用这个机会试探小风对他的感情。可是小风说让我别再追究下去。我那时就奇怪,小风的个性不可能半途而废的。后来才知道,那时小风已经找到了答案……”
我看了他一眼,他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
“……其实,当年的那场凶杀真正见死不救的人是你,不是萧海。你早就知道你妻子对你不忠,所以眼睁睁看着她死。我冤枉了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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