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不曾少花香》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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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一家批发零售鲜花水果的花店老板是一对夫妻,为人吝啬刻薄,惟独对她稍微和气那么一点儿。因为她休息时间经常去帮忙,而且分文不取,又懂得如何照顾花草,并且熟知花语和花期,有问必答,加上娇美的容貌,成为花店里一道亮丽的风景。附近住宅区的客人纷纷慕名而来,老板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老板娘不说什么,只是把一些快要凋谢卖不出去的花捆捆扎扎,交给她带回去。
她开始喜欢这样的生活。原来她不是完全没用的人。
她把那些做成干花,学校里有同学很喜欢,说要买,她坚持要送,同学说:“这是你自己的心血,怎么说都应该有回报吧!”硬塞了十块钱到她的口袋里。越来越多的学生来向她买干花,因为很美,比塑料花美,而且完全不用担心凋谢,买一束,一劳永逸。
之后,清平经常来学校看她,其中一次他告诉她:“是湛朗来告诉我你住在同学那里。”
他还说:“你是对的,他的确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冷酷。”
妍婴知道如果她再拿着协议书去找他签字,他会签。他的心已经融化了,但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绝望。所以她更不能去。
“对不起,清平。”她说,“我知道和你们之中任何一个在一起,另一个都会很伤心;但如果我们都是单独的,大家至少会平衡一些。”
“我懂。”清平说,“这样做可能是对的。”
“我很笨,但我真的想不出更恰当的办法。我不想伤害你们,也不想委屈自己。”
清平深深地看她。
“你真的长大了,知道怎么去对待感情。现在你的眼光里,开始有了一点点审视的味道。”
他说:“其实现在的情况未必是坏事,难道有比我们处理得更好的先例吗?”
妍婴满是歉意。
“清平,你比我和湛朗年长十一岁,在你面前我们两个只是小孩,你包容得最多。”
“你错了。”他说,“从头到尾一直在包容的不是我,在宽容这一点上,我始终不能承认我是第一。”
妍婴怔了怔,半晌,她静静地点点头。
“是的。”
不会有人一直深藏自己的感情,不会有人隐忍着强烈的欲望默默退出。
除了他。
自己竟一直误解他。
“其实你一直没有讨厌过他,对不对?”清平说,“我感觉得出来,那种感情是很深的——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没有向我提起过他,不是因为你忽视他,也不是因为我太出色,而是你觉得他对你来说很自然,就像你不会急着向我炫耀你的父母一样,你已经把他当作毕生的亲人。”
“我该怎么办……”妍婴嗫嚅着说,“我做了坏事,而且不止一次,他一定恨我。”
“怎么可能。”清平打断她,“如果是那样,他不会跑来告诉我你的下落,还叫我来找你。他把你的药和所有需要的东西写成清单,你喜欢吃的东西,你喜欢吃但不可以吃的东西,你喜欢吃但不可以多吃的东西,你不喜欢吃但一定要吃的东西……”清平顿了顿,拿出一叠纸,“你看看,很厚呢。”
妍婴看了,的确很多,条条框框,多得像花房里的花朵数不过来。牛奶和巧克力不可以混着吃,会产生不易溶解的草酸钙;黄瓜不能和花生一起吃;白萝卜不能和红萝卜一起炒菜,会患甲状腺肿;吃了甘薯后不能吃柿子,会胃出血;竹笋不能和豆腐一起炖,容易得结石;有韭菜了就不要再做菠菜,因为都是滑肠用的,所以会腹泻……
他花了多少时间来准备投降的仪式?却没有工夫顾及自己战败以后的日子。
“你留着吧,好好照顾自己啊。”清平说,“我还是会经常来的,你偶尔也来坐坐。”
“我会。”她说。
她算算开始卖干花后所赚的钱,除去和肖敏敏分摊的房租,也剩不了许多。学校靠近风景区,有一些民间艺人在那里做小本生意,其中一个刻微雕的,在妍婴经过时喊住了她。
“小姐,你真的好漂亮。要不要刻字,我会算你很便宜。”
那人诚心诚意地夸奖,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惊艳。不市侩,不殷勤,不猥琐,妍婴很喜欢他的笑容,正好他的摊子也是摆在阳光照射的地方,于是走过去。
“你好,是按字算钱吗?”
“是啊,你要刻什么字?”
妍婴想了想,“对了,你刻在什么上面?”
那人将一粒大米放在掌心,掂了掂。
“刻在米上?”她一笑,再笑笑,柴米油盐,衣食住行,再庸俗日常不过的东西呢。她说,“我要刻两句诗,十四个字,也能刻?”
“呵呵,那要个发育很好的米呢。”艺人开玩笑道,“哪两句诗?”
于是她说:“两情若是久长时,我思君处君思我。”
艺人笑了,“小姐,诗是很好,但是,错了吧?”
她也笑了,“嗯,是错了,可是错得很可爱。而且当初,是我要求他别换过来的。”
她拿到装在一个小玻璃管里的大米,上面刻了两句诗。一句刻一面,管子是圆形,不管从哪个角度都可以看到诗句,不枉眼睛仔细辨认,一番辛苦。
在这等世俗的东西上,竟然载满七情六欲,郎心妾意。
差点忘了,七情六欲,本来就是世俗的东西。
第九章扶桑·桔梗
扶桑——给你温暖
桔梗——不变的爱;诚实;柔顺
妍婴下了车,步行一段路回家。
几乎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吧,离开家在外面住的日子。
她虽然每天都打电话回去,但是从来不曾亲自踏进家门。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月。
但是今天不能不回去,妈妈专门为她炖了汤,汤也好,妈妈也好,都是不忍心拒绝的。
她在超市里买了麦片和点心,几个牌子一一对比过来,拿了打折的。这几天要准备考试,没来得及去花店帮忙,所以出来的时候,本打算买一束,店主迟疑一下,只算了她一半的钱。
钟奇看见女儿竟然大包小包,吃了一惊。
“小婴,怎么拿自己当客人了?”
她笑,熟门熟路地找到花瓶,自己插上花。
“你妈妈在厨房。”钟奇顿一下,又说,“阿朗在花房。”
妍婴脱下大衣,说:“我去花房。”
花房里的花被照顾得很好,很远处就看见一片异彩。
像她突然离开的那一大一样好,像她根本没有离开过这么久一样好。
她照料了那些花这么久,她知道这是一件辛苦的事情,纵然每天清闲如她,没有足够的耐心和对花的满心喜爱,也绝对坚持不下来。
只有静下心来,你才可以养好一盆花,钓到一条鱼。这么简单的结果,过程却复杂得要命,不是你每天给它浇水就可以,不是你拴上鱼饵就万事大吉。
世界上的事大部分如此,付出无限,得不到一点回报。
所以人都开始自私,开始只对自己好,自己不快乐,这个世界就是罪恶的。
妍婴推开门,温室是T字型,他刚刚从另一头一路慢慢地浇过来。
“来了。”他拎着花酒,看一眼,淡淡地笑,突然停下,把两片湿了贴在一起的叶子拉开。
“是你代我照顾她们的?”她问,然后说,“谢谢你。”
良久,湛朗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妍婴一怔。
“是因为我在这里才不回来的话,你应该早点说。”
她开始摇头,心里忽然觉得很微妙。她是打算抛弃这里的,彻底地抛弃。就在一个月前她还死心塌地地要跟清平去重建另外一个世界。
那时,她一心一意地要摆脱面前这个人。
可是现在她又回来,却不是为了他以外的谁。
湛朗放下花酒,转过身,一边擦手,一边说:“回家吧,你在外面果得够久了。”
不等妍婴回答,他又说:“我这个月回墨尔本。”
她问:“为什么要回去?”
湛朗看了她一眼,似乎为这个问题有点诧异。
她想起来,他家在墨尔本。
她怎么会问出如此怪异的问题?
“是啊,你离开家快半年了。”
“是啊。我父母希望我圣诞节前能赶回去,最好再提早一点。你知道,有很多事情要筹备。”
她是很清楚圣诞节对国外的重要性,所以完全没有挽留的理由。
“那你还会回来吗?”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问题含有多少期待。
“游戏已经找到合适的公司去代理,发行上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他缓慢地说,看了一眼时间,“我要去等个国际长途……有时差嘛,不好意思。”
妍婴一个人在温室里随意走动,心里忽深又忽浅的酸涩。
每个人都有自己内心的伤口,真正的痛苦并不是划下去时那一刻的感知,而是愈合过程中拉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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