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第118章


初八,李遇安去上班,杨思远跟陈立玫说要在市里玩,晚上就不回去了。然而事实是他坐在屋子里愣愣地想了一天。
那天他难得话少,也没有闹,李遇安觉得不太对,问了几句也没有什么回答,只是心里猜测着他在想出柜的事。
关灯后,杨思远钻到被窝里搂着李遇安,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
李遇安身体差,怕冷,到了冬天后浑身摸起来都是凉的,他从来没感觉,直到第一次被杨思远抱着的时候才知道其实人是可以这么温暖的。
“遇安,”杨思远在黑暗中说,“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气氛有点凝重,好像要说什么大事,一天的沉默可能就是在为了这一个答案做准备吧。
李遇安不知道他要问什么,但在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好。”他回道。
杨思远一愣,苦笑道:“你都不问是什么事就答应啊。”
这个问题,李遇安还真没反应过来。因为不管杨思远问什么,他都一定会答应的。
“我……我想,如果在我跟我妈坦白过程中出了任何差错的话,你都不要离开我,别放弃我好吗?就算她不答应,你也……你也别走,行不行?”
杨思远离他很近,几乎就是在他耳边呢喃着,与以往任何一次请求都不同,他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小心翼翼。
李遇安知道,一旦出柜他就再也回不了头,而能成为他坚持下去的理由的就只有自己。
杨思远曾说,要做他坚强的理由。
现在,他也要做杨思远的理由。
“嗯,我答应你,我不走。”他说。
杨思远抱着他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胸膛贴上他的后背,从心脏的位置传来的热量尤其灼人,似乎是在用血液做燃料,把所有的温度都给了他。
他们都不知道路有多苦多难,但一定不会比让他们分离更痛苦。
……
开学前几天,杨思远特意抽了时间和陈立玫出去吃饭,饭桌上有意无意地敲打着她的想法。
他想到陈立玫问过他许林双的事,于是便借机说:“妈,你知道广播剧吗?”
陈立玫显然不懂这种网络上的东西,摇了摇头:“没听说过,怎么了?”
“哦,也没什么。我不是和我一个室友关系挺好嘛,他是做广播剧的,很厉害。”他戳着麻酱状似无意地说。
“那是什么东西,就是广播吗?”陈立玫问。
“算是吧,就是用配音的方式演戏,没有画面只有声音的那种。”
陈立玫点点头:“差不多知道怎么回事了,你室友还挺有才的嘛。”
“嗯,不过……”杨思远顿了顿,悄悄瞥了一眼她。“他做的是耽美广播剧。”
“耽美?那是什么?”
“就是……两个男人谈恋爱的故事,同性恋的故事。”杨思远平静地说。
陈立玫手一停,皱眉道:“你室友是同性恋?”
这个动作,这个表情,杨思远心凉了一半。
“不是。”杨思远深呼吸了一下,“他只是支持同性恋而已。”
“那就好。”陈立玫松了一口气。
杨思远想了会儿,最终还是问道:“……如果他真是同性恋的话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别人是不是同性恋我不在意,又没犯法。但是他是你室友啊,万一把你也带成同性恋了怎么办?”
“可是性向好像是先天决定的,别人影响不了的。就算看起来是被人带的,但实际上也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同性恋。”
“你干嘛突然讲这个?”陈立玫放下筷子,不解地看着他。“你又不是同性恋,你关心这个干嘛?”
我是同性恋,我是。杨思远在心里说。
他咽了咽口水,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让自己忽略掉慌乱的心跳,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不是啊,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呢,我又没谈过恋爱。”
陈立玫毫不在意地笑笑:“天天想些乱七八糟的,我大学同学就有个同性恋,上学的时候天天和男生腻在一起,平时那种动作啊表情什么的,一看就是喜欢男的。你又不是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是。”
“同性恋是不能直接看出来的,而且,虽然我没在男生堆里,但我也没和几个女生玩过啊。”
不知道是被什么刺激到了,杨思远突然就很想怼她,语气都有点急。
陈立玫似乎并没有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夹了片牛肉嚼了起来,含糊地说:“反正你肯定不是,想那么多还不如早点找份稳定的工作。”
杨思远一咬牙,问:“那如果我是呢?我是说,如果。”
牛肉很筋道,陈立玫不发一语地吃完,又喝了口饮料。
好像过去了很长时间之后,杨思远才听到了她的回答。
“没如果,你不是。”
六个字,六把刀,六支箭,狠狠地插在了杨思远心上。
其实话问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就在脑子里猜测了几个回答——打断你的腿、断绝母子关系、送你去精神病院、老死不相往来……
这种程度的答案他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这六个字。
没有什么解释,没有什么后果,就只是笃定了他不是同性恋这件事,看似不如他想到的那些答案狠毒,但实际上这却封死了一切可能的路。
如果一个人拒绝去思考答案,那么他其实就是否定了问题的存在。
这才是最可怕的。
杨思远只觉得那句话不断地在他耳边循环,像紧箍咒一样,把他的脑袋勒出了深深的一道沟,让他大脑缺氧,眼前都有些昏暗。
那天夜里他失眠了,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握着手机一张一张翻看着偷拍的李遇安的照片。
还有几张是他趁李遇安睡着拍的合照,李遇安睡得很安稳,他的表情很满足。
或许是屏幕太刺眼吧,不知不觉他已经满脸泪痕。
第七十一章 
一连几天,杨思远都没什么精神,话和笑都少了许多,只是比以往更黏李遇安。
李遇安不敢给他太大压力,在他主动说出原因之前也不敢去问他是怎么回事,更不敢说出柜。他只能回馈给他更亲密的拥抱和亲吻,而这些却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他不是第一次在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没有能力为杨思远分担痛苦的想法,只是这一次却比以往每一次来得都要清晰尖锐。
他看杨思远的样子,就如同看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要把余生所有的愿望都在此刻超负荷完成,只不过杨思远的清单上满满当当的都是“李遇安”,而作为能满足他愿望的人却无法将他的寿命延长一分一秒。
也就是那么几天的时间,他的杨思远就好像被人吞掉了一半灵魂。
答案出现在二月下旬,是个难得的晴天。
李遇安下班的时候没见杨思远去接他,回家一看发现他瘫在床上,抱着一团被子,两眼空空不知道在看哪里。或许是窗外绚丽的晚霞,亦或许是地上脆弱的虚影,反正当李遇安进来的时候他都不曾望向自己的恋人。
李遇安把奶茶放到桌子上,将窗帘彻底拉开,搀着粉紫的金黄色霞光披了他满身,仿若神明赐予的锦衣。杨思远是很喜欢看夕阳的,但李遇安回头时却见他丝毫未动。
他想起自己曾做的比喻,如此看来再贴切不过了——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得把他从棺材里拉出来。
“不舒服吗?”李遇安坐到他一边,拨了拨他额头稍长的发丝,轻轻问道。
杨思远不说话,握住他的手在脸上轻轻蹭着,像是与自己唯一的所有物依偎。
借着刚刚洒来的碎光,李遇安看见他脑袋下埋着的那团被子有些湿,他宁愿相信那是他睡着流的口水,即便他知道他并没有这个习惯。
他见不得杨思远哭,那比他自己哭还难受。
在心里撕扯了几秒,他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怎么了?”
杨思远往前挪了挪,抱住了他的腰,又把头埋在了他的肚子上。
“我好没用。”
肚皮被他的气息和声音搔得痒痒的,穿过血肉却又演变成了一种挖心蚀骨的疼。李遇安分辨了一会儿这句低声的、绝望的自责,心中的答案又明晰了几分。
他摸摸杨思远的头,踌躇了会儿问:“是……阿姨知道了吗?”
杨思远的手臂又紧了紧,几乎是要把自己嵌入到他的身体里,找一个温暖的器官藏起来。
“没有。”
“那是什么事?不方便说吗?”
杨思远笨拙地摇了摇头:“她接受不了同性恋,她……很强硬,我好像太急了……”
李遇安想起他曾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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