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第119章


杨思远笨拙地摇了摇头:“她接受不了同性恋,她……很强硬,我好像太急了……”
李遇安想起他曾在书店偶遇陈立玫,她当日说的话仍然清晰地刻在他脑子里,像食人族的咒语。
意料之中,她不可能在那几年里改变想法。
“没关系,没关系……”他苍白地说。
他当然知道现在应该好好安慰杨思远,他也想提出哪怕一个可行的办法,但对于一个几乎没有与家长有过正常接触的人,他除了可笑又无用的“没关系”之外什么也说不出来。
如果陈立玫无论如何也无法同意的话,其实他可以接受分手,只要杨思远能放下他。但他知道,这不可能。
他曾患得患失,曾做好了杨思远有一天不爱他的准备,虽然今天他也仍有这个念头,但也只是因为自己安全感的缺失产生的本能保护罢了。
认识了这么久又交往了这么久,他知道,他离不开杨思远,杨思远也同样离不开他。
怀里的人微微动了动,杨思远松开他,无力地撑起身子,将手机打开,递给了他。
全程他都低着头,没有看李遇安的眼睛。
李遇安悬着一颗心,拿过手机,甚至做好了上面是一封分手信的准备。
然而那只是一个聊天界面,而对方是陈立玫。
李遇安心里一紧,往下看去。
“毕业前快找个女朋友吧,上班之后就不好找了。”
中间隔了很长时间杨思远才回复了她。
“你不是说不着急吗。”
“现在不一样了,你快毕业了。”
“可你前几天才说的不急。”
“找个陈妙那样的就挺好。”
陈立玫开始转移话题了。
“这种事情以后再说行吗?”
“对了,你以后离你那个室友远点,给同性恋念广播的那个。”
答非所问,对话到此为止,而在这段记录以上还有许多类似的话。
看这样子,杨思远应该是和她谈过了相关的问题,只是没有挑明自己的性向。显然,陈立玫持完全抗拒的态度,而且看这措辞……李遇安有种直觉——或许陈立玫已经开始怀疑了。
只是她要在看到答案之前就把不利的选项删除,扼杀“畸形”的可能性,让杨思远在无知无觉中长成最合群的样子。
李遇安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坠入了永不见底的深渊。
他明白了,为什么杨思远会说“我好没用”而不是“她不同意”,为什么一向积极的他会消沉到这个地步。一直以来,他都竭力做一个保护者,把李遇安好好地护在身后,不管是什么事都想自己打理好,然后捧上一个完美的结果。
他失落、绝望,不全是因为陈立玫的态度,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陈立玫只是个引子,真正让他苛责自己的是他觉得这次他没办法很快给李遇安一个美好的答案,他还得让李遇安等,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还是没办法给李遇安安全感。
李遇安一手抚上他微微颤动的肩膀,一手为他抹去眼角的几滴泪水,引着他抬头看自己,然后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
是保护者的姿态。
他要保护杨思远。
“别着急,你慢慢来,不要起太大冲突。我不会走的,你别急。”他用几乎是毕生最轻柔的声音这样说道。
杨思远仍旧无神地念经一般说:“我觉得我好没用。钱也没赚多少,工作也不稳定,追你让你等了四年,在一起了还是异地,现在又……”
他说得毫无情绪,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没有哽咽也没有哭泣,就只是眼泪在不停地流,像是身体的本能。
这幅样子真是熟悉啊,如果他此刻再握上一把刀的话,那不就是几年前的自己了吗?
他曾经因为杨思远而改变,可为什么现在改变他的人却沦落成了自己那种狼狈的样子?
杨思远从来不会说他的压力,从来不会说他的难处,是这种假象迷惑了他吗?
李遇安从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心疼过。
“思远。”
他叫了一声,他很少叫这个称呼,因为他可笑的、可耻的害羞。
杨思远眼神微动,失去的三魂六魄仿佛被叫回了几分,艰难地在瞳孔中汇聚。
李遇安往后挪了挪,然后俯**子,捧起他的脸,贴上了他的嘴唇。
他们经常接吻,但极少是李遇安主动,同样是因为他可笑又可耻的害羞。
从此开始,他要抛弃那个自私的自己。
冬天干燥,杨思远不爱喝水,嘴唇有些干裂,李遇安像在给他疗伤一样轻轻舔过,尽力地滋润着他。他希望他的主动同样能滋润他干涸的心。
杨思远由刚刚的无助转成了现在的呆愣,微微张着嘴,任由李遇安的舌头探进来,舔舐着、吮吸着。有些甜,像是奶茶,但更多的是李遇安的味道。
有舌头相缠的水声若隐若现,杨思远被吻得终于回过了神,意识到李遇安在干什么之后便立马勾上了他的脖子,深深地回应了过去。
像是末日前夜的放纵,杨思远吻得很粗暴,吻到最后两人都已经是呼吸困难大脑缺氧,互相对视都无法看清彼此的脸。
这一通下来,杨思远好像真的断片了,仍旧直勾勾地盯着李遇安。
李遇安稳了一下呼吸,说:“我知道你很难,我……我做不了什么,但我一定不离开你。你不要急,也不要慌,哪怕最后不是一个好结果,我也会陪着你。”
杨思远望着他,眼角还有泪痕,自从和李遇安在一起后,他变得越来越爱哭,不知道对于曾经想哭都哭不出来的他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霞光慢慢暗了,只恩赐了一道光边还挂在李遇安的一侧身子上,像是一幅没画完的画。
他像神,从地狱走来,却仍旧温柔。
他是杨思远的神。
良久过后,杨思远将全身力气聚集到双臂,紧紧地搂住了他。
“你头发长了,去剪剪吧。”
“不,你给我剪。”
于是在开学之前,李遇安第一次给杨思远剪了头发,笨拙但小心,如同多年前杨思远曾为他如此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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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底,杨思远要开学了,罕见地答应了让李遇安去送他,像一个刚上幼儿园而不舍得放开妈妈的小孩。
那时距离他崩溃的日子并没有过去多久,他还有些残留的情绪,李遇安在车站目送他渐渐混入人群,突然就想放下一切跟他一起走。
他不放心,他想陪着他。
可是自己太差劲了,什么资本都没有,哪有能力去到另一个城市照顾他?
明明是他要年长一岁,可却从没有过成熟的样子。
列车驶离后,他慢吞吞地往家走,脑子里不断思考着。
也就只是想了这一路罢了,三十分钟?二十五分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是冲动,这个决定他非做不可了。
当晚,下班之后他找到了方云灵,提出了辞职。
“啊?为什么?是觉得工资不够吗?”灵哥知道李遇安还有些债务,过得很拮据,不禁有些讶异。
李遇安摇摇头:“不是,工资已经很高了。”
“那是找到别的工作了?”
李遇安又摇摇头:“没有。我想做一个专职作者。”
灵哥一愣,面色突然有些凝重,放下酒杯说:“遇安,这话就算你不爱听我也得提醒你一下了。我觉得你也知道,写东西很难出头的,得很长时间才行。我不是说否定你,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还有点债没还清吧,你熬得过那么久吗?”
李遇安的手指在空杯口滑了一圈。
“这些,我考虑过了。我……要去陪思远,我不能窝在这个地方。你很照顾我,我也很在意这份工作,但……我会分心。我需要时间学习。”
他的声音总是低沉的,话语总是平淡的,让人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
知晓原因后,灵哥失笑道:“你是真的喜欢他啊。”
杯口已经被他的体温暖热了,李遇安还在一圈圈地绕着,无穷无尽。
“以前从来没见你这么积极过,我以为你就这么过一辈子了。”
这话说的不对,没有杨思远的话他没日子可过。
灵哥又一拍桌子,朗声道:“成!你自己有打算就行,这样,我这儿给你留着地儿,你过得不如意了随时回来,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儿也别碍着面子不敢说,直接找我,方圆百里的事儿你灵哥还是摆得平的!”
随后举起酒杯跟李遇安的空杯子碰了一下,和着清脆的响声将酒饮尽。
“那小孩值得你这样的,好好过日子,别糟蹋自己了。”
“嗯,你也是。”
方云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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