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君》第7章


世晋深怎么也不放手,死皮赖脸道:“小双,你怕什么?我只是想要找你聊聊。”
“堂少爷……”小双哀求如可怜无助的猫咪。
“小双,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什么心意?不就是大野狼想吃掉小绵羊嘛。”一个女声闲闲地插了进来。
小双和世晋深不约而同一惊,转头望向来人。
“夫人。”小双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遇到救星,反而更加惊吓。
这对冰娘的自尊心又是一大打击。唉,打从进将军府後,她就知道自己的美貌只有在第一天对大家造成不小程度的震撼,接下来大家就跟看到隔壁老王一样毫不为意了。
她越来越怀疑,自己真是号称云南第一美人吗?
世晋深的感觉却不一样,他看傻了眼,“你你你……”
“我怎样?”冰娘示意小双赶快走,由她来对付这只嘴上还无毛的小色狼。“没见过美女吗?”
世晋深惊艳又狐疑地瞅著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以前从没见过你。”
“你今年几岁?还在吃奶吧?这么小就学人家泡姑娘当色狼,太小了吧?”她一脸鄙夷地看著他。
世晋深被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你你你……”
“我怎样?”她啧啧有声的摇头,“可怜,连话都还没学全,还想口头上轻薄女孩子。”
“我今年十七了,你这老女人懂什么?”他男性自尊心大大受损,忍不住涨红了脸咆哮。
老、女、人?真是太失礼了。
“很抱歉,姊姊今年不过大你两岁。”她故意斜睨著他,“不过就算只大两|Qī|shu|ωang|岁还是懂得比你多,小毛头。”
“你到底是谁?在我堂兄家干什么?居然对我这么无礼,当心我把你卖去饭馆洗碗。”他挥舞著拳头威胁道。
冰娘应该害怕的,可是当她看著面前这个可以当她弟弟的清秀浮华少年,那还有幼毛的鬓角和白皙稚嫩的容颜,突然觉得这小子并不像外表恫喝威胁的那么坏。
“拜托,卖去饭馆洗碗有什么吓人的?你可以狠一点,说要把我卖到青楼去接客啊。”她上下打量著他,“你说这是你堂兄家?你是将军的弟弟?”
世晋深因为自己的不够狠而显得有一丝羞愧,可是随即又威风嚣张起来,“你竟然不认得本少爷我?我可是世大将军的堂弟,他就只有我这个弟弟,你要是不乖乖跪下来磕头道歉兼认错,我就叫堂兄打你一百军棍。”
“哇,拽得咧。”她凉凉地用手摄摄小脸,“哎呀,把我吓得冷汗都流出来了,你原来就是世大将军……的堂弟啊,失敬、失敬。”
“知道怕了吧?”世晋深洋洋得意,不过心下隐约有些怪怪的,总有点被她瞧不起的感觉。
“怕怕怕,真的很怕。”她一脸认真地点头,“那我可不可以请问一下,世大将军的堂弟,你在这儿做什么啊?”
“我在这里是……”他突然想起。“我在这里干嘛用得著跟你报告吗?而且我也不叫“世大将军的堂弟”,我叫世晋深,没有知识的老女人!”
好你个小王八蛋……冰娘差点骂出口,吞咽了咽口水,改口道:“真抱歉,小女子我是没读过多少书,顶多只比你懂个两三百个字,但是“廉耻”这两个字不知道你学过没有?我想你一定没学过,没关系,有空来找姊姊,姊姊会不辞劳苦地教你的。”
他听得一愣一愣,到最後才发觉她原来是拐个弯在骂他不知廉耻,气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你、你有种就撂下姓名来,本少爷一定要整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暴跳如雷。
冰娘笑了起来,笑容如牡丹初绽夏雨後,看得晋深一呆,“说得好,但我是女子,天生就没种耶,所以就恕我不撂下姓名了,再会。”
她悠哉悠哉地晃进紫楼的大门,晋深站在原地呆了半晌,蓦地大叫起来——
“你住紫楼?难道你就是……”
“你大嫂。”她头也未回,好心地抛下一句话指点迷津。
有本事他就去世大将军面前哭天抢地的告状啊,世大将军的公正严明是出了名的,连她这种远居云南的小小女子都听闻过,小色狼这一状是讨不了好的。
话说回来,她好久没有骂人骂得这么爽快了,这还要拜小色狼之赐呢。
“今天真是有意义的一天啊!”冰娘开心地伸了个懒腰。
她虽然是云南第一美人,可是除了阿爹、阿娘和邻居二毛子、鹿丫头以外,没人知道她其实性格火爆粗野,习惯出口成脏。
不过阿爹说男人喜欢女孩子家温柔婉约,再加上不能把将军吓跑,所以她已经努力在压抑本性,努力在改了,只不过进度相当有限就是了。
而且她怀疑每天忙到不见人影的大将军,会有机会见识到她刻意装出来的“温柔”跟“婉约”。
他大概连有她这一号人物都给忘了吧?
※※※※※※※
深夜,兵部大堂里燃著两盏圆纱烛灯,晕黄的灯光下,一名男人动也不动地埋首在厚厚军务公文中。
落笔如飞走龙蛇,点点宽厚粗犷的墨字在公文间整整齐齐排列。
一旁服侍文书的林副将站得直挺挺的,但脑子里已经开始准备好棋盘要跟周公厮杀了。
远远地,更夫敲更声悠远响趄——
“三更天了,天乾物燥!小心火烛!”
都三更天了,大将军五更天还要上早朝,敢情他今晚是不预备回将军府,而是要在兵部大堂里熬通宵了。
兵部几名官员也不敢走,在各自的位子上没事找事做,东摸摸西摸摸,就怕给大将军责罚。
虽然大将军一向是严以律己公正待人,但是上司没有休息,底下谁敢回家抱老婆搂棉被去?
这时,一个小太监咚咚咚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拎著个沉沉的铜食盒。
“奉皇上令,赐世大将军消夜,请大将军用毕就回府歇息。”小太监带来点心和旨意。
从军从厚厚案牍中抬头,还来不及起身,就听到外面众人欢然大呼——
“皇上圣明,万岁万万岁!”
还语带哽咽感激呢,从军突然有点啼笑皆非。
熬夜办公是他的乐趣之一,他从没要求属下非得跟著他一同拚通宵不可,他们做什么紧张得跟鹌鹑一样不敢回家?现在听到皇上要他回府休息的旨意,还高兴得只差没有趴在地上行五体投地大礼叩谢皇恩。
害他几乎快内疚起来了——这一切都归咎於他。
他叹了一口气,起身接过温热的铜食盒,“谢皇上,从军领命。”
打开食盒,里头是一盅人参鸡汤和一碟胭脂香米丸子,还有一张皇上亲笔写的小笺。
孩子,夜深了,深夜问题十分多,平安回家最好了……爱你的皇上。
他揉著眉心,哭笑不得。
好吧,好吧,回家就回家。
收拾妥公文,他终於走出兵部大堂,勉强忽略掉身後充满压抑的欢呼声。
唉。
林副将忠心耿耿地陪著他策马回到府中,从军跃下马,将缰绳交给一旁揉著眼睛等候的马夫。
“没事早点睡吧。”他交代林副将和马夫,语气中难忍一丝愧意。
“将军也是。”
从军在月色下信步走向自己居住的玄楼,两旁草气花香隐隐浮动,湿润清新的夜露轻悄悄地在叶间凝雾成珠。
蓦然间,他眼角瞥见一道雪白的身影——
“什么人?”他身形一动,如大鹏鸟般飞快跃起,奔落在那雪白身影前。
“喝!”冰娘差点吓掉了呼吸。
从军眨眨眼,迷惑地瞪著她,“你深夜不睡,在花园里头做什么?”
她抚摸著惊吓过後还微微粗喘的胸口,“我怎么知道你也还没睡,在这里飞来飞去装蝙蝠吓人。”
话一脱口,冰娘急忙捂住。可恶,她这张快嘴!真该拿绣花针缝起来。
不过从军好像没有被她鲁莽的话给吓到,他缓缓露出一抹饶富兴味的笑意。
“我没有飞来飞去。”他指出,“我只是腾空一跃,这跟飞来飞去差很多。”
她强忍著白眼的冲动,“将军,是哪一种都没差啦,我是问你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他猛然想起,严肃地道:“是我先问你的。”
在接连消失好几天之後,她总算看到他了,可是没想到一见到他就是在这么月黑风高的时候。
以一个肚子饿就会脸色苍白、脾气暴躁,呈现出狂乱疯女人姿态的人来说,现在要她立刻表现出“温柔婉约”来,还真是一大考验。
“我……”她轻咳一声,勉强放柔了声音,“我换床铺睡不著,所以就起来随便走走。”
骗人,床铺又香又软,她一沾枕头就睡得不省人事,好不容易才勉强自己爬下床的……可是她又不能告诉他,她其实是肚子饿得咕噜噜叫,不好意思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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