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蛊情觞》第3章


何以会有如此众多的高手甘愿在此为奴,看护家院呢? 
因为这处官邸的主人,正是我的父亲,兵部尚书李晋。 
在这一片青灰,透着肃杀之气的宅子的一角,却有一处小轩,粉墙碧瓦,玲珑精致。小轩之雕花木门两边,垂下木制小鹤两只,嘴里各自衔着一环檀香,青烟袅袅,清香袭人,梁上又挂一个雕花鸟架,一只红嘴绿鹦鹉在架上清洗着羽翅,见到有人过来,就俏皮地搭上几句话。小轩之前,植有葡萄架,架下是一方丈余的池塘,塘边种有各色花卉,绿水红葩,相映上下,锦鳞数群,在水中悠哉游哉。池塘左右各植垂丝桧一株,绿荫婆娑,垂丝桧之下及周围,是大片的草坪,经年常绿——时令已是仲秋,但园中竟仍是春意盎然。 
这个小轩,名为月华轩,这个小园,名为月华园,轩、园俱是因我而得名,因为这个园子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我,李月华,是兵部尚书李晋的宝贝女儿。 
此刻,我正扶着一挂秋千荡过来荡过去,秋千下,我的几名贴身侍女在齐声喝彩,可我怎么听都觉得她们是言不由衷。 
秋风乍起,拂起柳丝般的桧树枝叶,檐下的红嘴绿鹦鹉突然嗲声嗲气地说道,起风了,起风了,小姐,别玩了,进房罢,别玩了,进房罢…… 
没劲,真没劲,每天都玩这个,都玩腻啦!我气乎乎地扔下那挂藤萝缠绕的秋千,任它在风中飘来荡去,自顾自地走了,那几名侍女低着头在后面跟着。 
哼,都是些跟屁虫。你们倒是说说,还有什么更好玩的事情没有啊?我回身问道。 
这些丫头们急忙停住脚步,把头压得更低了,都支支吾吾的,没有一个回上一句像样的话。该说话的不说话,不该说话的畜生鹦鹉倒说开了,跟屁虫,跟屁虫,有什么更好玩的?说来听听? 
要你多嘴!我将一只木鹤往鹦鹉身上弹过去,吓得那畜生扑愣愣地直扇翅膀,似乎想飞起来,却被脚上系着的链子硬生生拉了回来。我忽然觉得自己也是一只鹦鹉,虽然出身候门,却深锁于庭院,就像这只可怜的鹦鹉,生活在名贵的雕花木架上,足上系着金丝链子,喝着玉杯里的玉粒甘泉,却没有一点儿自由。 
我甩开门帘进房,把几名侍女扔在帘外。 '手机电子书网 Http://。。' 
我整了整被风吹乱的发髻,坐到妆台前。镜中的我,面如新月,鬓似漆染,肤若凝脂,神凝秋水,这样的一个美人儿,为什么,眼里盛满了忧伤? 
日子可真长,该做些什么来打发这时间呢?我环顾房中,拿起架上那支碧玉箫,才吹弄了一段就放下了,箫声呜呜咽咽的,更让我心乱如麻,又拿起适才写过的紫毫,唉,还是继续那首没完成的诗吧。 
写毕,我轻启朱唇,吟将起来:“山茶未开梅半吐,风动帘旌雪茶舞。金盘冒冷塑狻猊,绣幙围春护鹦鹉。倩人呵笔画双眉,脂水凝寒上脸迟。妆罢扶头重照镜,凤钗斜压瑞香枝。”“呵,我的宝贝女儿,又写什么好诗呀?”母亲什么时候站到我背后,我竟浑然不觉。 
我娇嗔道,娘,你吓坏女儿啦。我刚想把刚刚写好的诗折起来,母亲却一把按住我的手。我想这下坏了,母亲不知是要骂我还是笑话我了。 
母亲默默地读着金花信笺上的诗,然后微笑着端详了我好一阵,说,咱家姑娘真的是长大了。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热闹去。 
我和母亲乘着车向宣武门进发,这辆车饰有银螭绣带,张着银浮屠顶的伞盖,豪华极了。没多久,我在车里不用往外看,就感受到了一种热烈的气氛。 
我掀开车窗的帘子,就远远看见校场之上,烈烈旌旗迎风招展,其下是一片人头攒动。 
下车时我发现,我父亲早来了,他是主考官,此刻正于考官席上,与其他考官在交流着什么。 
我和母亲在为官员内眷所设的席位上入座,就听见几十面大鼓咚咚地擂,几十面铜锣咣咣地敲,几十根号角呜呜地吹,一时声震九霄,热闹非凡。等锣鼓、号角声息,我父亲宣布今年的武举会试开始。 
参加考试的考生可真多呀,有老的,有少的,有丑陋的,有英俊的,有武艺高的,有武艺差的,一个个都身着锦衣玉带,在场中比武时,都摆出一副趾高气扬,舍我其谁的样子。这中间,却有一名白袍少年武举吸引了我的注意。 
第一场试弓马。轮到这少年射“步下箭”时,我不知怎么就暗暗为他担心,他那文质彬彬的样子,跟那些身材魁梧的考生比起来,显得太单薄了些,让我禁不住怀疑他是否拉得开那张硬弓,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一名文举,错进了武举的考场?然而我的担心和怀疑都是没有必要的,这少年在三十五步开外,拉弓如满月,五箭连发,箭箭正中靶心,箭头几乎全部集中在一个点上。在他之前,还从来没有哪位举子射出如此的好成绩哩。 
下面的比试,让我对这位名叫“姚焰”的少年充满了期待。在试“马上箭”时,姚焰翻身上马的姿式潇洒之极,让我深深着迷,只见他策马飞驰,然后丢开缰绳,搭箭开弓,俯仰而射,竟也箭无虚发。场外的观众都高声叫好,我一时难以自持也大喊了一声,姚焰,好样的!这一声却是在众人喊完好之后喊出的,很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顿时招来了周围众多火辣辣的眼神,包括我的母亲,正带着一种神秘的微笑盯着我哩,我一时羞红了脸,低着头,两手掐扭着罗帕,哪里好意思再往场中看。 
是一阵更甚一阵的喝彩声让我再次抬起头来的。这时我就看见场上已经开始了第二场:试搏击。场上的武举都分组互搏,先是赤手空拳地打,后来就是真刀真枪地杀。这让我又为姚焰担心了,只怕他那身武艺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呀。姚焰每一次出场,我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暗暗为他加油鼓劲,我的手紧紧拎着手帕,几乎要拎出水来。 
姚焰竟连克强敌,数轮下来,居然气定神闲,若无其事。战胜最后一个对手后,他右手执剑,左手捏剑诀,白衣飘飘,如玉树临风般傲视全场,我一时看得呆了。 
据说,在其后的第三场“试策略”中,面对众多考官,姚焰上论天文,下论地理,中论兵法,纵横开阖,侃侃而谈,入情入理,而又不落俗套,这个小姚焰,竟是个智勇双全的将帅之才。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从母亲那里得知的。而当时,占据我头脑的唯有场中姚焰那白衣飘飘潇洒至极的形象,致使从校场回来的路上,母亲问我话我都答非所问,错误百出。该死的姚焰,竟然让我这样神魂颠倒,他却是一无所知——我有情,他是否有意呢? 
从校场回家后,好几天我都打不起精神,母亲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不再关心我了。还好,我还有个侍女碧儿,碧儿不但贴身,而且贴心,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有一天一早就谎称给我买胭脂出了府,几个时辰后,她回来说姚公子就住在某街某巷的江南会馆。 
可是,知道了他住在哪里又如何,这事叫我如何跟父母说呢? 
碧儿说,小姐何不去会会姚公子?并赠他一件信物,要他选个好日子来府上提亲?凭小姐的荣貌,才德,身份,那姚公子还不屁颠屁颠地来? 
我嘴上说,碧儿大胆,这么无法无天的主意亏你也想得出?心里却有些欣喜——父亲每日里公务繁忙,亦不知母亲的心思,看来自家事只得自家办了,好在最终还是要那该死的小姚焰上门提亲,私会的事,碧儿不说,姚焰不说,我不说,神不知鬼不觉,也损不了堂堂尚书府千金小姐的格。 
碧儿一番设计,将我假扮成侍女混出了府,辗转来到江南会馆,见到了让我魂牵梦绕的人儿。 
其时姚焰正背手立在窗前,若有所思,我就倚在对角的栏杆上,默默地注视着他,果然是面莹寒玉,鬓若刀裁,神清目秀,却又英气逼人。然而,他的精神却似乎不好,时不时地唉声叹气,当他往窗外眺望时,我发现他的目光溢满了忧郁,全然没有了在校场上那种坚毅果敢的神情,但这似乎让他看起来更加深沉,更加迷人。 
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竟然也有这样柔情似水的一面,若非亲眼得见,我还真不敢相信,该死,我竟吃吃地笑出声来,遂下意识地用手帕掩饰。 
他已经听见了,转目注视着我,那目光像他射出的箭一样,似乎要直奔我的心底,倒让我浑身不自在起来,我急忙转身走了。 
碧儿紧跟着悄声说,小姐,就走了?您还没跟他说上一句话哩。我哪里好意思再回头?碧儿又说,那您是否中意?中意的话就给我一样东西,我去交给他,叫他择日来提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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