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贝壳》第28章


,那就再也没有什么缺陷了。在她单纯的心目中,女人养了儿子,地位也就巩固了,珮青到底不是梦轩的元配夫人呀!车子平稳的滑行著,梦轩一只手驾著车子,一只手揽著珮青的腰,说:“你会开车吗?”“不会。”“我要教会你,开车很容易,也很好玩。”
“你会发现我很笨。”“是吗?但愿你能笨一点。”
“怎么讲?”“那你会快乐得多,思想是人类最大的敌人。”
珮青沉思了一会儿,坐正了身子。梦轩问:
“怎么了?”“你知道我常被思想所苦吗?”她深思的说。
“我知道你每根纤维,每个细胞,”梦轩看了她一眼:“我要去买一把镶著紫色宝石的小刀送你,专为斩断那些苦恼著你的胡思乱想而用。”珮青嫣然一笑。“何必去买?你不是有那把小刀吗?”
“是吗?”“是的,在这儿。”她把手放在他的心口上。
他俯下头来,吻了吻她那只白暂的小手。
“这把刀有用吗?够锋利吗?”
“非常非常有用。”“那么,常常用它吧,记住,'奇書網整理提供'它时时刻刻都在你的手边。”
“是的,不时也会刺痛我。”
他猛的煞住了车子,转过头来看著她,一面皱拢了他那两道很挺很挺的眉毛。“是吗?”他打鼻子里面问。“你很惊奇吗?”她反问:“任何感情都会让人痛苦的,感情越浓,刺痛对方的可能性就越大,快乐越多,痛苦也就越多。快乐和痛苦,是常常同时并存的。”
他重新开动车子,眼底有一抹思索的神色,他那只空著的手伸过来,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在这一刻,你也痛苦吗?”他温柔的问。
“有一些。”“为什么?”“一种恐惧。”“恐惧什么呢?”“怕好景不常,怕离别,怕外界的力量,还怕……”她沉吟了一下:“幻灭!”“幻灭?”他皱皱眉。“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两个相爱的人,有一天忽然发现他们不再相爱了,那就是幻灭。”
“你认为我们会这样吗?”他瞪著她,带著点鸷猛的神气:“你那脑袋里装著的东西相当可怕哦!这就是用小刀的时候了,斩断你那些胡思乱想吧!”他闪电般吻了她一下,车子差点撞到路边的电线杆。“我告诉你,珮青,别想那些,别苦恼你自己,你只管爱吧!用你的整个心灵来爱!当你烦恼的时候,你只要想一想,有人那么疯,那么深的爱你,那么全心全意的要你快乐,你就不该再苦恼了。”
“就因为你这样,所以我怕失去呀!”
“人,”他摇摇头。“多么脆弱,又多么矛盾的动物呀!”
他们到了中山北路一家意大利餐厅里,餐厅设备得很幽雅,有一种特别的宁静。偌大的餐厅中,没有任何电灯,只在每张餐桌上,燃著一支小小的蜡烛。他们叫了意大利煎饼,两人都是头一次吃,慢嚼品尝,别有滋味。烛光幽幽的、柔柔的照在珮青的脸上,那一圈淡黄色的光晕,轻轻的晃动著,她瞳孔里,两朵蜡烛的火焰,不住闪烁的跳动。梦轩放下刀叉,长长久久的注视她。她用一只手托著腮,另一只手放在桌上,对他神思恍惚的微笑。他握住了她桌面上的手,低低的、严重的说:“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哦?”她有些惊吓,她一直是非常容易受惊的。
“我不记得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什么事?”“我爱你。”他慢慢的说,从肺腑里掏出来的三个字。
她的睫毛垂下去了好一会儿,当她再扬起睫毛来,眼睛里已漾著泪水,那两簇蜡烛的火焰就像浮在水里一般。她的唇边有个幸福而满足的笑容,整个脸庞上都绽放著光辉,使她看起来那么美,那么圣洁,又那么宁静。
就这样,他们坐在蜡烛的光晕下,彼此凝视,相对微笑,几乎忘记把煎饼送进嘴里。时间慢慢的滑过去,蜡烛越烧越短,他们不在乎时间。唱机里在播放水上组曲,接著是一张海菲兹的小提琴独奏,那些悠悠然的音浪回旋在他们的耳边,烛光的颜色就更增加了梦魅般的色彩。终于,将近晚上十点了,他们的一顿晚餐竟吃了三小时!站起身来,他挽著她走出了餐厅。然后,他们到了统一的香槟厅。
这儿是台北市内布置得最雅致的一家夜总会,高踞于十层楼之上。他们选了临窗的位置,掀起那白纱的窗帘,可以看到台北市的万家灯火。桌子上放著黄色的灯罩,里面燃著的也是一支蜡烛。乐队慢悠悠的演奏著一支华尔滋舞曲,几对宾客在舞池里轻轻旋转。
他们坐了一会儿,他说:
“我请你跳舞,这还是我第一次请你跳舞呢!”
她站了起来,微笑著说:
“我说过我不大会跳舞的,跳不好可别生气呵!”
“我生过你的气吗?”他问。
“还没有,保不住以后会呢!”她笑著。
“告诉你,永远不会!”
揽住她的腰,他们跟著拍子跳了起来,事实上,她舞得非常轻盈,转得极为美妙,在他怀抱里像一团柔软而轻飘的云。他注视著她的眼睛,说:
“我第一次发现你也会撒谎,你说不会跳舞的呵!”
“真的,我从来跳不好,”她坦白的说:“而且,我一向把跳舞视为畏途的,以前每次迫不得已到夜总会来,总是如坐针毡,有时,别人请我跳舞,一只出著汗的、冷冷的手握住我,我就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也怕别人把手放在我的腰上,那使我别扭。”
“现在呢?”“第一次知道跳舞是这样美妙的,”她微笑著:“以前,我总是会踩了对方的脚。”“你知道吗?”他在她耳边说:“老天为了我而造了你,也是为你而造了我。”华尔滋舞曲抑扬轻柔,像回旋在水面的轻风,掀起了无数的涟漪。他们倚偎著,旋转,再旋转,一直转著,像涟漪的微波,那样一圈圈的转个不停。一舞既终,他站在舞池里,双手环在她的腰上,额头抵著她的,一叠连声的、低低的说:
“我爱你,我爱你,我好爱你。”
夜是属于情人们的,音乐也是。他们一支支舞曲跳著,忘了时间,也不知道疲倦。一个面貌清秀,身材修长的歌女,在台上唱著一支很美丽的歌,他们只听懂了其中的几句:
“既已相遇,何忍分离,
愿年年岁岁永相依,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愿朝朝暮暮心相携。”
珮青的头靠在梦轩的肩上,紧拥著他跟著音乐移动,她轻声的说:“那是我们的写照。”“什么?”“那歌女所唱的歌。”梦轩侧耳倾听,那歌词虽细致缠绵,却也怆恻凄迷,一种难言的、几乎是痛苦的情绪掩上了他的心头,他把珮青揽得更紧了,彷佛怕有什么力量把她夺去。尤其听了那歌词的最后两句:
“良辰难再,美景如烟,
此情此梦何时续,春已阑珊,花已飘零,
今生今世何凄其!”
将近午夜一点钟,客人都陆陆续续的散了,打烊的时间近了。香槟厅里的灯都熄灭,只剩下舞池顶上几点像小星星似的灯光,乐队在奏最后一支舞曲。那几点幽幽柔柔的灯光,迷迷蒙蒙的照在舞池中,只剩下梦轩和珮青这最后一对舞客了。他们相拥著,跟著音乐的节拍,旋转,旋转,再旋转……。他们两个的影子在丝绒的帘幕上移动,忽而相离,忽而相聚。紫贝壳28/44
深夜,他们的车子疾驰在北新公路上,新辟的公路平坦宽敞,繁星满天,月明如昼,公路一直伸展著,一长串的萤光灯像一串珍珠,延伸到天的尽头。公路上既无车辆,也无行人,只有乡村的人家,传来几声遥远的狗吠。梦轩猛然煞住了车子,珮青问:“干什么?”“我要吻你。”梦轩说。
拥住了她,两唇相触的那一瞬间,他依然有初吻她时的那种激动。珮青似乎每天都能唤起他某种崭新的感情,时而清幽如水,时而又炙热如火。
“我说过要教你开汽车,现在正是学开车最好的时候,”梦轩说:“来吧,我们换个位子。”
“现在吗?”她愕然的说:“夜里一点半钟学车?”“在的,夜里学最好,没有人又没有车,这条公路又平坦,来吧!等你学会了开车,我们可以驾著车子去环岛旅行,两人轮流开车去。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要教会你生活!”
“好吧!如果你不怕我把车子撞毁,就教我吧!”珮青说,真的和梦轩换了位子。坐在驾驶座上,她对著梦轩发笑,梦轩把她的手捉到驾驶盘上来,板著脸,一副老师的样子,指导著说:
“放下手煞车!”“什么是手煞车?”珮青天真的问。
梦轩告诉了她,她依言放下了手煞车,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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