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凋》第26章


“别再把心思花在她的身上,快去办你该办的正事。”见他总算是有些开窍了,态度忽来个大转变的申屠令,亲热万分地揽住他的肩,“去把那两颗眼泪找出来,她不值得你爱上的。”
他抗拒地别过脸,“住口。”
“你不怕往事又再重演一回?”申屠令更是刻意靠在他的耳边再问,“她终究只是个人,她和那些女人一样,迟早将会在你难以回头时轻易地就抛弃你,早些认清你是妖她是人这个事实吧,这世上的人们不会接受你的,难道你又忘了你的教训?”
他的教训……
一张张转过去的脸庞,一具具背对着他离去的倩影,如薄雾般在叶行远的眼前浮现,她们是谁、她们曾如何踩碎他的心、他又曾如何爱过她们,都还在心头上徘徊不去,这些不意被勾起的记忆,是他刻意埋藏在心头深处的,只因它们太像是一道道不会愈合的伤口,因此他不愿再见到它们在他的眼前招摇。
申屠令更是打铁趁热:“人类还是会再次背叛你的,你也知道他们根本就不可信”
事前一点预警也没有,叶行远在下一刻立即掏出预藏在怀中的四神镜,一手持着铜镜,一手封住他的天灵,动作飞快地将他给封在铜镜里。
“我警告过你了……”在短时间内耗费了太多妖力的叶行远,气喘吁吁地直视镜中之人。
“这么做也无法封住我的。”讶异过后,申屠令在镜内环视了自己的处境一会,又再安然地笑笑,“相反的,你只会损失不少道行。”
不想再多听一语,也不想见到他的叶行远,反手将铜镜按放在桌面上,两手叉着腰换息许久后,他忽地抬起头来,大步走向客房的内室,在内室的床榻上如心中所料地找着被申屠令绑来的碧落。
被当作养伤食材,因而被吸取了不少生气的碧落,在叶行远解开她身上牢牢绑缚的绳索后,乏力地掀开眼帘。
“你……”将他们的谈话全都听进耳里的碧落,担心万分地瞅看着他犹豫不定的眼眸。
叶行远抬手示意她别说话,在诊出了她的伤势之后,一言不发地将自己本身的生气供输给她。
“若是舒坦点了,就快回她的身边……”流失了不少生气后的他费力地把话说完,勉强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外头。
她似乎从没仔细看过他脚下的步伐。
看着他一步一脚都像是走得很艰难的碧落,无言地坐在床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曾鼓励无音走进他的世界里去,因为在那个世界里,无音迟到得太晚了,在她来到之前,他人早已占据好了位置,而无音她,则是无处容身。
第八章
封禁了申屠令,再救了碧落后,因妖力耗损而急需调养的叶行远,将自己关在房内关了一日,在这日夕照映人的时分,他的厢房前伫立了一道身影。
无音沉默地凝视着久未开启的房门。经过一日的思索后,面对婚事一事,她的心仍是空洞洞的,没有半点主张,想起他知道这事时离开的模样,她不得不来问问他,他想拿这事怎么办。
可是,她对将会得到的答案没有一丝把握,她很怕,他又将袖手旁观,或是因此而退怯再度缩回他的保护壳里。
指尖轻推门扉,老旧的门扇发出吵杂的声响,鼓起全部勇气跨进门槛内的她,静看着自己的身影被红艳的夕阳拉长,直曳至房内,来到陷坐在椅里的叶行远脚跟前。
坐在椅里沉思的叶行远并没有抬首看她,下巴搁在交缠的十指上,一径地保持沉默。
鸟声阵阵,背驼着夕阳返家的归鸟,一众喧哗的鸣叫声划过窗外,沉沦的夕阳坠落至山边,满室的霞光渐暗,自外头涌进的冥色渗了进来,逐走所有的色彩,替换上夜色的行装。
一室的黑暗中,独坐在椅上的叶行远缓缓开了口。
“在过去,我从不怪她们不能为我留下,那是因为我明白人类的生命有限。”
聆听着他低沉的音调,一直握紧了掌心的无音,试着让自己的气息不那么急促,逼自己必须止住往外跑去的脚步,留在原地好好听听他的心衷,以及他的判刑。
他抬起头来,望向她的眸子像夜色一样晦暗,“但现在,我已经和以往不同了,我变得很贪心。”
她极力稳住话中的音韵不让它颤抖:“你有多贪?”
“我要的不是短暂,我要的是永远。”叶行远渴望地凝视着她,目光似熠熠星火,“告诉我,你能爱我百年、千年吗?”
“我不能。”无音咬着唇,对这在人力范围外的请求实无力完成,他的眼神渐变渐淡,“那么,在面临死亡之前,你能誓言无论发生何事,都不离弃于我吗?”
那么遥远的事,谁能有把握?
无音仍是无法回答,在他急需她给一个肯定的目光中别过头去。她不曾想过那么远,明日以后的未来,她没想过,只记今日欢乐之余,对于往后的日子,她素来不抱期待,也不怎么敢去想象,因为她没有丝毫把握。
“我承认,我是个胆小鬼。”叶行远自嘲地笑着,一手抚上自己的胸坎,“因此这一回,我只想保护我自己。”
这颗心,已经千疮百孔了,它再也禁不起另一回合的打击。
她是人,会老,会死,更会离开。若是这一回,他又得亲眼看着她老去,看着她一点一滴地离开他的生命,他知道他是决计无法忍受的。从前他总认为他能在她们还留在世上时爱她们就很满足了,可是来到人间愈多回,与她相处愈久,他愈来愈不满足,也愈来愈贪心,他想把时光延长,希望她能恒久地陪伴着他,因为一个人……实在是太寂寞了。
但摆在他们眼前的鸿沟却始终没有改变过,申屠令点出了他一直不太愿意去面对的事实,她是人,不是永生不老的妖,就算她的心是真的,她也无法改变他们的身份之别。现在放手的话,痛楚会少一点,若是带她走,虽会有短暂的快乐,只是迟早,他们还是会落得相同的下场。
在彼此的,沉默又即将成形之前,叶行远自椅里起身,大步来到桌前拿起桌上的四神镜。
“你要上哪?”无音在他错身走过之时叫住他他刻意不看向身旁的她,“请藏冬帮我处理这面镜。”镜里的申屠令,他再压也压制不了多久,若是不早点将此镜交予他人处理,迟早申屠令又将跑出镜外兴风作浪。
“你还会回来吗?”她问得很艰涩,想拉住他的素手,停在空中怎么也伸不出去。
他不答反问:“你愿意陪我多久?”
这是要她许下承诺吗?不曾给过人承诺的无音犹豫地看着他的侧脸。
她很想答他的,可是到了舌尖的话却说不出口,因为就算是脱口答应相偕到老,这份期限,也只属于她个人,然而他的生命,并没有期限,到时,当她的时候到了,她能放得下、走得开吗?而被她留下的他,又该怎么办?
那些他曾爱过的女人们当年的心情,此时的她忽地有些明白,在坚守爱情之余,她不知自己是否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年华老去,而他依旧年轻如故,青春是一种折磨,而永恒,更是一个试炼的刑期。
叶行远紧屏着呼吸,甚是希望能听见她的亲口挽留,于是他默然地等待着,但她始终没有开口,没有要求他留下,也没能对他说出个令他能够再次赌一赌的答案,直至胸腔再也受不了这份苦闷的烧灼感时,断下决心长吐出一口气,举步又复朝外走去。
永远太苦。
这点,或许已活了千百年的他早已深刻知晓,但她不过只是个凡人,仅想在有限的生命里绽放一回而已,她没有勇气,与他一同分担生命永不凋谢的无奈。
当叶行远离去的足声已远,无音缓慢地回过身来,面对外头不见光明的夜色,积蓄在眼中不甘的泪水,落人了夜色里。
梦里不知身是客,清醒方知,原是陌路人。
美梦易醒,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刻。
“这东西我可收不起。”藏冬两手环着胸,紧锁着眉心直对摆放在桌上的烫手山芋摇首。
特意跑来灵山的叶行远,没料到得到的答案会是这样的。
他难掩脸上的错愕,“你没办法处理?”在他的印象中,这个不务正业的山神一向是无所不能的,岂知藏冬竟也有做不到的事?
“这家伙不是神界可以处理的。”收不下也不想收下的藏冬,拒绝之余替他提点了一盏明灯,“找佛界吧。”这个老友也真是的,百年没见,好不容易重逢了,居然带了这种东西来给他找麻烦。
“佛?”叶行远霎时茅塞顿开,“他是魔?”
藏冬再仔细瞧了瞧铜镜后,头疼地拧紧眉心。
“恐怕是。”他才为了只呆兽躲了一阵天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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