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凋》第27章


“佛?”叶行远霎时茅塞顿开,“他是魔?”
藏冬再仔细瞧了瞧铜镜后,头疼地拧紧眉心。
“恐怕是。”他才为了只呆兽躲了一阵天兵,好不容易清闲了数日,他可不想又为了一只魔而搬家。
一直探不出申屠令底细的叶行远,诧愕之余,恍然大悟地调过头瞪视着桌上的铜镜。万分没想到,这些日子来与他交手的对象,来历竟是如此,在对申屠令另眼相看的同时,他不禁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耳边,犹清晰地回响着那日申屠令的警告,申屠令说的没错,这些日子来,申屠令的确是一直在对他放水,也幸好申屠令愿意与他这般周旋没失了耐性,不然……
决定把麻烦接下来的藏冬叹口气:“这面四神镜就暂放在我这吧,我会去找人把它处理掉的。”看样子他得去那座和尚庙逛逛了,这么久没见了,也不知对方还记不记得他。
“嗯。”他闷闷地应着,兀自站在原地不动。
藏冬怪异地扬起眉,“你还不回去?”事情都办完了,他还杵站在那干嘛?他不回家看着他的主人?
在听见他的催促后,叶行远依旧沉着声不说话,满脑子所想的,是那时与无音擦身而过的心情。
藏冬在他的沉默中回过头来,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的双眼瞧着,半晌,在看出了些许端倪后,开始有些埋怨铜镜里那个兴风作浪的申屠令。
“你在躲什么?”对他了解过头的藏冬大大地吐了口气,“躲人?还是躲你自己?”为什么花朵的性情都是这样子的呢?容易受到风儿的摆弄,一颗心也这么禁不起动荡?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都有吧。”在老友的面前,他并不想若无其事,也不想去苦苦掩饰。
“找到你的眼泪了吗?”打算解决他这件小心事的藏冬,转眼想了想后,边搔着发边问。
“还没有。”经他这么一提,叶行远这才想起忘了问他,“为什么我的眼泪会在那里?”当年他分明就将眼泪丢弃在这里的,怎会无故流转至花相园?
藏冬朝他挤挤眼,“因为有人把它拿去那里呀。”
“谁?”未和他商量就把他的肉身轻易给了外人?叶行远反感地皱起了剑眉。
“一个你老是看不见她的人。”藏冬伸指敲了敲他的额际,刻意笑得很暧昧,“是我把眼泪交给她的。”
没心情跟他开玩笑的叶行远挪开他的指尖,“你到底交给了谁?”
然而藏冬却抬起一手先要他缓缓,收去了笑意后,将两手收进袖里,肃穆着一张脸看向他。
“先告诉我,你还是认为每个将你种出来的人,最终都会遗弃你吗?”还是先把他这个根深蒂固的问题给先解决了再说好了。
叶行远听了,眼眸顿时闪烁不定,似是被踩中了心中的痛处般,不得不别开他直视的目光看向一旁,喉际硬涩地低吐。
“事实……就是这样。”这一点,他不都以身证明过好几回了吗?
藏冬怯怯地举高右掌,说得很无辜,“可是,上一回你真的弄错了。”
“弄错?”一时反应不过来的叶行远,愣愣地瞅着他显得很内疚的脸庞。
“嗯……”知情未报的藏冬,很是希望自己的这份歉意没有来得太晚。
叶行远百思不解地拧着眉心,“我弄错什么?”当年在他又被种出来时,还是藏冬告诉他那一回的主人是谁呢,怎么现在又改口了?
“百年前将你种出来的人,不是瑰夏……”他边说边清了清嗓子,有些抱歉地拍着自己的后脑勺,“换句话说,上一回,你爱错人了。”那一回的乌龙事件都怪山魈啦,没事灌他酒灌得那么凶,使得他在神志不是很清醒的时候指错了人,也害叶行远认错了主人,但眼看叶行远爱都爱上了,因此后来他们也只好将错就错。
“不是她?”被蒙在鼓里的叶行远根本就不知这些来龙去脉,“那百年前是谁把我种出来的?”
“你忘了吗?”藏冬扬了扬黑眉,一掌拍上他的额际,“就是跟在瑰夏身边的那个小丫环呀。”
有这个人吗?一径搜思索肠的叶行远,一手抚着下颔,迈开了步子在屋里踱起步来。
那段他不愿回想起来的记忆,有这个人的存在吗?
在模糊的印象里,好像有……是了,他记得每回他与瑰夏相见时,在他们身后,似乎总有一道身影在瞧着他们,他也还记得那个总是将自己藏在远处的女人,她常手托着一只托盘,上头盛着他爱喝的茶汤和瑰夏爱吃的枣糕,若非瑰夏唤她,她永远也不会主动走近他们面前来……
她生得是什么模样呢?一时半刻间,脑海中的人影面孔显得很模糊,但愈是深想,某张熟悉的面容,却缓缓进驻了他的脑海,并覆盖在那抹人影的身上。
他忽地旋过身来,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直视着早有答案的藏冬。
声音里的抖颤,连他也控制不住,“无音?”
“上辈子的无音。”藏冬干脆一股作气把窝在心头百年的往事全都托出,“在你离开人间后,她来到我这赤手掘土,掘了三丈之深才找到了你那时落下的泪,她将眼泪带回花园埋在芍药花下,等着你回来将它取走,可是,你却未曾回来,为了等你,她一生未嫁,死后,就葬在那片芍药园里。”
叶行远震惊地抚着额,“我不知道……”
“她和你一样,这一世,什么都不记得了,惟一记得的,就是如何种芍药花。”藏冬走上前地拍着他的肩,更进一步向他解释,“山魈就是因为认出了无音,所以才会把你交给她,好让她再把你给种出来。”
太晚知情的真相搁浅在他的脑海,他失神地坐下,一时之间思潮起伏。
千百年来,离弃接二连三,令他心生畏惧,难以再取信于人,但他从未想过,他也曾如此遗弃过他人。
“上一回,你的主人并没有弃你而去,相反的,她一直在等你。”藏冬坐在他的面前凝视着他游移不定的眼眸,“这一次,你愿给无音一次机会吗?”
不定的眸子止顿了下来,他无言地看着藏冬那双似是明镜的眼眸。
“你该不会是想放弃无音吧?”已经把他可能会做的事推断出来的藏冬,有些头疼地按着两际。
“我……”
藏冬想也知道他被困于哪个老问题,“因为又怕自己一个人被留下?”
“对。”爱再深再浓,也终将有告终的一日,他实在不忍见到,当无音生命之火熄灭的那天来临。
他受不了地翻翻白眼,“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你怎么就是不会动动脑子呢?”既是有障碍,那就想办法解决嘛,何需为了这种小事又选择放弃呢?
叶行远狐疑地睨向他,“你有解决之道?”怎么他的主意还是一大箩筐?
他笑咪咪地伸出一指,“天火那夜,当我赶到钟灵宫时,舍利已被偷得只剩一颗。”
“你偷舍利做什么?”身为山神,他居然去做小偷?
藏冬可没忘了他百年前的心愿,“你还想不想为人?”上回那颗替他找来的舍利,已经赠给殒星那只命运悲惨的鬼吃了,他不再去找一颗来顶替怎么成?
“不想。”他想也不想地就脱口而出,百年来的心情仍是没变。
“若是你不愿为人,也不愿使用这颗舍利,那么何不让他人来使用它?”藏冬慢条斯理地自袖里取出一只绣袋,搁在掌心里递至他的面前。
叶行远意外地怔了怔,“他人?”
他眨眨眼,“例如想求得永生不老的凡人。”
屋内有一刻的沉默,不过多久,藏冬就看脸色大变的叶行远,伸手拿走了舍利后,便急急忙忙地起身奔向屋外,但跑至外头时,又突然止住脚步掉头转看向屋内。
“谢谢!”打通心结的叶行远大声地朝他喊了喊,随即飞快地跑下山。
“别客气。”藏冬走至门外扬手远送,脸上漾满了满意的微笑。
当叶行远的身影消失在林间时,一阵闷雷忽响,远处天际携来了重重密云,藏冬抬首瞧了瞧不佳的天候一眼,皱眉地转身踱回屋内,一脚方跨进门槛里,一道急窜而过的黑影霎时与他擦身而过。
来不及拦住夺门而出的黑影,藏冬连忙冲至桌前拿起铜镜,当他反过镜面见着了破裂的镜面后,心神一骇。
“哎呀……”他一手掩着唇暗暗叫糟,“这下麻烦大了。”
晨曦刺眼,金色的朝阳走过窗棂、路经芙蓉色的纱帘,洒落在佳人的面容上。坐在妆台前的碧落,整张俏脸犹带浓浓睡意,手上拿着栉梳有一下没一下地对镜梳着发。
悬于皓腕上的银色铃环,在她梳着梳着又将闭上眼睡着之时,环面的银铃先是悄悄地摇曳晃动,过不了许久,它便像是个警钟般地铃声大作。
碧落的睡意霎时都被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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