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到》第19章


为少帝的所有决策都‘必须’经过娄相的同意?
这不等于认同了,当今天子只是娄欢傀儡这样的恶劣传言吗?又或者,那不再只是传言,而竟是事实了?!
冷淡地看着眼中出现赫然醒悟的秋官长,麒麟丢下了一句话。
“人言可畏啊,铫秋。”
秋官长当下羞愧地回应道:“臣明白了。”是他太过自以为是,才会一直没有看清楚的少帝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稚龄的孩童了。
倘若幼主即位是亡国的开始,那么,如今正走向安定富庶的皇朝,早已经度过风雨飘摇的那些时候。
“明白了,就站起来吧。朕讨厌低头看着人说话,你知道一直低着头,颈子会很酸吗,秋官长?”
秋官长恭谢帝王的恩德后才站了起来,他微笑应对道:“不,臣不知道。臣很少低着头对人说话,大多时候,臣都仰望着天。”天之子,麒麟陛下。
“但颈子也是会酸的吧?”麒麟笑问。
“正如同陛下所言,也许每个人都有他自己才能体会的难处。”
“说得好极了。”麒麟回到先前中断的话题,继续道:“那么,秋官长,关于朕想以军法来判处赵清一案,你以为如何?”
秋官长恭敬地拱手回话:“臣以为,无不可。”
看到麒麟慢吞吞地走回寝宫,太保率先招手道:“麒麟快走。”
夜幕已然低垂,麒麟却还穿着先前秋收庆典上的帝王礼服,才进寝宫,宫人们立刻拥上前为她更衣,伺候沐浴。
洗去一身疲惫后,麒麟换上宽松有长袍,一边让柔雨为她梳发,一边笑看着太保道:“保保,什么事啊?”通常这时候,贪睡的保保老早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睡了,不会深夜还留在她的寝宫里,除非,是想留下来陪她一起睡。
但保保浅眠,有人陪着睡,向来都睡不好,因此麒麟除了小时候会纠缠着保保陪睡以外,后来就很少让保保陪她过夜了。
只见太保神秘兮兮地从宽袖里抱出一坛酒,笑道:“瞧,来喝酒吧。”
麒麟瞪着那酒,正是今年司酿成的新酒。麒麟身为帝王,平时却只有在宴会和祭祀上天时才能沾上一点。太傅总说,酒多喝无益,会误事,历来好饮的帝王往往多会成为昏庸的国君。
“不知道太傅人在哪里?”麒麟有点担心地问,怕待会儿喝到一半,太傅突然过来,睡见了,又要训话,多扫兴。
太保哈哈一笑,“麒麟别怕,你稍早不是已经下旨,今夕要与民同乐吗?当着百姓的面,太傅不会说什么的。”
麒麟闻言,也笑了。“是喔,保保不说,我差点都忘了。”左右看着太保手里的酒坛,不禁又问:“酒只有一坛啊?”怎么够他们两喝得痛快。
太保揭开酒坛封口,笑道:“还多着呢,只怕麒麟酒量差,不到三杯就醉倒了。”
麒麟大笑。“才不会,保保别小看我。”说着便接过酒坛,催促太保拿出另一坛酒,两人就坐在御床上,准备开怀痛饮。
结果,三杯倒的人,是太保啊。
麒麟喝完了她手上的那一坛洒,满怀温柔地看着太保酡红的醉颜。“柔雨,好生照顾太保,我出去走走。”
怕扰了太保清梦,麒麟拎起太保没喝完的那半坛酒,迳自往宫外走去。
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皇宫之北的凌霄殿,又叫做北学,帝师所居,是太傅平时在宫中的住所。
微醺的麒麟原本只是想到寝宫的另一间居室睡觉,但因为没有睡意,在皇宫里闻晃着,没想到竟然晃到这儿来了。
怕被太傅睡见,麒麟扭头便想往别外去。转身之际,瞥见凌霄殿里透出灯火,她心里一怔,终究忍不住走近学宫。
都月上中天了,灯却还亮着。夜这么深了,难道太傅还未就寝?
平时她很少主动来太傅的学宫,怕听娄欢训斥。
然而此时此刻不意来到此地,麒麟却又想着,平时从不卸下面具的太傅,在深夜里一人独处时,也仍然戴着那可恶的面具吗?
黑夜隐藏了她的踪迹,她放轻脚步,踩着因酒醉而微微歪斜的步伐靠近学宫。才稍稍接近,便瞧见娄欢的身影。
他坐在窗后的椅子上,手里翻着远古的简牍,显然正在阅读古册。
麒麟不太了解娄欢平时结束公务后都在做些什么,有些什么嗜好,以及他……是否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秘密,想必是有的。但娄欢掩饰得太好,麒麟无从挖掘,也不确定该不该挖掘。总觉得,有些事情一旦浮上了台面,不见得会比较好。但那并不代表她一点儿都不好奇。
悄悄地,她移动着微型,靠近窗边。太傅到底是读书人,虽然射艺极佳,但是仍不比一般武人敏锐。
她躲在窗边黑暗处窥视着,没有发觉自己双手汗湿,作贼般心虚紧张。
宋麒麟,你争气一点!不过是偷窥一个男人,有什么好紧张的。
她强迫自己缓下有些急促的呼息,尽可能轻轻地吐气。
然后,她看见了。太傅居然连在深夜都戴着面具。
换上一袭宽松长袍的娄欢,放下束发,没有戴冠,修长的手指一会儿轻巧地搁在桌上,一会儿抬起,抚触他另一手上珍贵的竹简。
麒麟认出那是藏在秘府中的上古简,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和帝王才能调阅。
原本太傅喜欢阅读上古简啊。但灯火这么昏暗,怎不叫人多点几盏灯呢?万一看花了眼,那可怎么办!娄欢一向双目有神,实在无法想像他两眼昏暗的样子。
麒麟心里想着等一会要唤人来帮太傅多点几盏灯,或者干脆把邻国进贡的那几颗夜光珠给拿过来充作照明,但思及娄欢毕竟是一国宰相,宫人们不可能照顾不周,只可能是娄欢自己不想多点灯。
麒麟不自觉蹙起了眉,却始终没有出声打扰窗后的男人。直到夜时,露水沁渗,濡湿了她的衣衫,酒力稍褪后感觉到秋夜里的凉意,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听见了异样的声响,娄欢抬起头看向黑暗的窗外。
空无一人。但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酒香味。
片刻后,他收起简牍,起身撚熄灯火,学宫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麒麟躲在窗台下,掩着口鼻,很小心地呼息。
发现太傅熄灯了,她才迟疑地站了起来,却正好对上视力极佳,在夜里也能视物的娄欢-麒麟原先不知道他能夜视,现在知道了,因他正站在窗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待他开口,麒麟已经有所动作。她高高捧抱起手中酒坛,自我保护地道:“太傅,夜深了,还不入睡?”
“陛下不也还没睡。”他的声音在静夜中显得更加醇厚,摄人心绪。
“我……睡不着,所以喝了一点酒……今夕要与民同乐的,记得吗?”所以不可以责备她喝酒误国,她没有,还没有。
“臣没有忘记。不过陛下那道圣旨下得太突然,没有考虑到临时宣布解除夜禁,京城里的警戒可能会出现问题。”
闻言,麒麟拧眉。“夏官长已经调动甲士多加防区了,不怕有宵趁机扰乱。”
“那是在陛下做出那道临时圣旨时,夏官长不得不立刻做出的因应措施。”
言下之意,好像她又做了一件未经考虑的事,给大臣添麻烦。
麒麟沉默起来。在隐微的月光下,她瞪着娄欢那张藏住他表情的面具。
有多久了?她想着,这男人有多久不曾对她笑过一笑了?她还记得那张面具底下的唇,笑起来时有多么温柔……人人都说,娄太傅轻轻一笑便能柔软人主,令人如沐春风,他那不吝惜给予众人的微笑,是曾几何时开始对她吝啬起来的?
娄欢只是继续说道:“帝王施恩于民,固然能够激励人心,但是在下旨之前,应该要先做好通盘的考量和准备。”
麒麟依然沉默。
娄欢继续又说:“臣听说陛下有意以军法审判歧州司马的事了。”
消息传得真快!麒麟猛然昂起下巴。“如何?对于这项决策,太傅又有什么高见?”这绝不是‘愿闻其详’的语气。
麒麟也深知,若选择不听太傅的建言,绝对是愚蠢至极的,但从太傅口中听见自己的缺失,却又颇令人不是滋味。大抵忠言逆耳,麒麟虽然了解这互古不移的道理,但也不见得能欢喜接受。
“臣以为,用审判已经自杀的州司马固然无不可,但是-”
麒麟已经习惯听见娄欢的‘但是’,那才是他真正要说的话。
娄欢说:“但是,此例一开,只怕往后再有相同的情况时,会难以服从。”
麒麟只是摇头。“错了,太傅,赵清并非是首开先例的人。不记得了吗?十年前也发生过同样的事。倘若你要我根据皇朝律法来决策,背后目的,说穿了,不过只是为了巩固我的王位。而我现在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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