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爱情故事》第32章


「对……不……起……。兰……真的……对不起……」一阵冰凉闪过脸颊。
我哭了?
防御许久的自尊崩溃。有太多的话要说,我却不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想哭。
像做错事的小孩,我哭了起来。要说的就是这些吗?太多的争辩都是多馀的。谁对谁错都是多馀的。如果可以挽回,我愿承担所有的指责跟罪愆。如果泪水可以挽回什么,我将毫不犹豫地释放出来,到最後一滴,到乾见底。这是我蓄积已久的心的水塘。原本以为结冰固化多时。你温暖的体温是不是融冰的朝阳?你的胸膛是不是我流向的大海?
是要卸去所有的面具、武装、可笑的自尊。是要剥下所有的矫饰、矜持、虚伪。是要褪去所有的厚壳、映茧。在你面前,我只是这样不堪的自己。优柔寡断,滥情幼稚的自己。心,感觉慢慢澄清。是了是了,绕了一圈,回到原来的地方,最初才是最後的终点。可以停泊靠岸的所在。
是呵~~你以泪为标点,点去了我的浑沌。
像个孩子似地,靠在她的怀中哭泣著。感到她的身体由抗拒、坚持、而後慢慢适应了我的拥抱。望著她的双眸,有一星如月。
我再次吻上她的双唇,她迟疑了一下,然後交融。有股硷硷的滋味,不知道是她的泪,还是我的,亦或根本是海风的错觉。
彷佛是你我久违的初吻。
潮来潮往,像滔尽了什么,又彷佛从来没有带走过些什么。
x x x x x
黄昏。六月的湖边。金黄色的阿勃勒放肆地开著。树鹊嘎哩嘎哩鬼叫著。带著兰去看喜鹊的旧巢,全无踪迹可寻。
「咦~~以前还在啊~~……台风来大概刮掉了吧!?」
妻浅笑著瞅著我。听我道天宝遗事。是呵。时移事往,飞快向前的箭。来不及沈淀的人生,忽忽向前。旧地重游,不单人事全非,景物也不依旧了。陪伴我渡过两年岁月的旧馆早已铲为平地。篮球场也荒废了。大草坪的木棉,依旧不开花。
推著婴儿车到湖畔。坐下。小翔刚好醒来,吵著要吃奶。妻忙不迭亦地取出奶瓶。阳光透过阿勃勒投影下来,像一阵金色的雨。
「兰……」
「嗯……」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阿勃勒还有个美丽的名字?」
「没有……你跟谁说啦……」妻笑笑。
「哪有……跟你说……它又叫金急雨……金色的下得很急的阵雨。」
妻抬头上望开的满树灿然的金黄,同意地点点头。
远处一株凤凰木烧起了满树的红,像火焰一般。这样炙烈浓厚的情感固然动人,但如同午後的骤雨,来的急去的快,在艳丽地烧伤双眼、烧痛了心後,在夏日结束前,终将化为满地凋零。
我曾经惑於这样的艳丽,迷於这样的激情。深信夏天不会结束,可以拥有一季的红花绿叶,永不凋零。一定要苦尝花果凋零的衰败跟严冬的寒凉,才相信身边默默吐著芳华的幽兰才是最香最美。
许是我幸运吧!?再回首时还有人殷殷盼著。常在梦中回到过往,生命中每个环节。回到跟兰相遇在忠孝东路行人道的那个下午,阳光依旧灿然,只是多了份青涩的颜色。回到嘉义车站,那个站在雨中痴情又好笑的自己,抱著一盒化了的巧克力。回到跟兰走在光华桥头,远眺火车铁轨到天的尽头。回到布拉格之春。水木咖啡厅。回到了莉的容颜。回到了过去的……情爱罢!?
我常在想,若是没有遇到莉,是不是会有其他女子进入我的生命?
我常在想,寂寞是真的难熬?还是放纵自己的藉口?
我常在想,若我是兰,会不会接纳曾经背叛过的我?
每次问她,她总是笑笑,骂我无聊。说她全忘了。偶尔又会亏我一两句,特别是要奴役我买什么礼物给她时。久而久之,莉反而成了我们的旧友。因为常常提起她,她已经变成我们过往不可忽视的存在。
口袋里揣著一张信。是莉寄来的。昨天在办公室收到的。
少青:
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吧!?她呢?也好吧!?照时间推算,你们应该结婚了吧!?你还是没跟我说。自己想想,也没给你留下什么住址,
自己从来就是飘零不定的,也无法给你确实的落脚所在,所以,还是不能怪你吧!?
猜猜我在那里?
知道吗?我来到了布拉格。就是那个的布拉格?还记得那部电影吗?好久了呵~~
想去找汤马斯跟特瑞莎隐居的乡村。心目中他们是一直好好的活在那里的。电影最後不是他们开进浓雾中吗?我相信是浓的化不开的雾,只是一个蒙太奇手法,不是代表一个结束。
想像自己是莎宾娜,要寻到汤马斯,吓他一跳。看他如何被特瑞莎踢下床、睡客厅。我还可以跟她说汤马斯还有几号几号女朋友,住在那边。哈哈~~看汤马斯如何神气起来,怎样,够变态罢!?哈哈哈……
报社会派我来欧洲,是个机缘。靠著自己一点语言天份,一路由法国走过来,跨过德、奥、进入捷克。涂涂写写,赚点特约稿费,也补贴一下自己旅行的开支。看过我写的稿子吗?我到过了几个老城市。其实欧洲最吸引我的还是一些小城的人文气息跟艺术气氛。
此刻我投宿在一家小旅馆,由窗台可以俯见弯弯的河流蜿蜒。时近黄昏,河上弥漫著薄雾,映出了阵阵金光闪闪。远处是松林,高高低低深深浅浅,河对面有人家,烟囱冒出阵阵炊烟。如果把这幅景象剪下来,活脱就是一张圣诞卡片,只是纯白为浓淡不一的绿,点点的红跟金黄所取代而已。
窗台种著一株郁金香,孤傲地在风中摇摆著。空气中弥漫著阵阵小麦的香味,还有股平和的气息。想起个叫做罗兰巴特的作家。他是不是写过这样的景致?
知道吗?在这个异国的黄昏,格外想念起以前在学校的种种。与你的种种。
成功湖的薄暮,是不是也有相同的金黄波光?相同的松林?
空气中是不是依旧有相仿的花香跟笑语?
常想起跟你在一起的琐事∶跟你小声地守在乌臼下,你看著白头翁上上下下地觅食,我则担心著最後一枚枯叶是不是就要离枝?
总是害怕这种凋零的景象,害怕这种破败感。所以我必要一直寻找著,躲避著,也伤害著……
不说这些了。只想跟你说,这时刻突然想起了你。看著一家家灯火亮著,有一家是汤马斯跟特瑞莎,有一家是少青跟慕兰吧!?
收到信的时刻在做什么?吃晚饭吗?
衷心期盼你跟她能长长久久,相伴一世。兰没有问题,倒是你,依旧花心吗?年纪大了就要收敛些啦……站在老朋友的观点上,还是要劝劝你的。
住址是你很早前给的,不晓得收得到吗?不过反正也没关系,写过,也就算了。
我大概还是会一路旅行下去。回台湾的日子大概是明年春天吧!?这边的阳光不强,温吞吞的,令人格外想念起南台湾耀眼的烈日跟满眼放肆的绿。
希望来年春天可以去探访你们。
祝:心怡
莉 旅次於布拉格
06/16/1994
阖上信,一份依稀相识的感觉。桌上一盆螃蟹兰开的鲜艳,微微荡著枝条,好像在点著头。努力去思索著与莉的过往。昨日梦已远。
兰也看了信。因为信,兰想来看看这里,看看我跟她讲过多遍的旧游之地。
梦过、来过、走过,不晓得自己何以会有这样一段出轨。跟兰平静地托出以前种种,或许已经沈淀归档,除了一点点悸动,再也没有波涛汹涌的激情,(奇*书*网…整*理*提*供)彷佛说著别人的故事。旧游如梦空断肠,没有断肠的愁绪,只是当时已惘然。
牵著妻的手,推著婴儿车,慢慢沿湖边踱著步。成功湖湖水拍击著湖岸,几支雨燕在掠过湖上低飞著。
我常回到那个海边,在梦中。
有时梦见兰就此化为海的泡沫,消逝在风中。每於午夜瞿然梦醒,汗流浃背;翻身见妻安然睡著,就向她紧挨了过去,有种解脱噩梦的快意。时日一久,噩梦逐渐不见代之的是蓝天白云。
回忆著再次拥著兰的感觉。往事起起伏伏,尽付风中。像被海滔洗过的礁石,姿态不变,多了岁月的刻痕;坑坑洞洞更多,看似更脆弱了。但也有了苔藓生长,有了蟹虾栖身。不再是枯石,而是有了生命滋延的所在。因为有过裂痕,知道这样的痛。所以更加小心翼翼珍惜,不再使它再次受伤、碎裂。因为有了滔洗击打的经验,更懂得去包容生命中必然的缺憾与不安,是相濡以沫的扶持,一同走过的珍惜跟坚持。
远处草坪有几支风筝飞著。牙牙学语的小孩跟大人亲奔逐著,嘻笑著。低头望著沈睡的小翔。孩子,再过几年,你当能走、能语、能跑、能跳。我当要与你,跟妈咪,一起奔逐於草原上。我将教你,天空为什么是蓝的?红花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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