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外闲人!唉。
“你好像是专门来诊探我有没有精神似。”
萧潘笑起来,笑声低低的。
“可以这么说。”
男人这样笑,低沉压抑,周围的空气被挤碎,稍微不留心就被卷进那重力场。
“我能吃能动,再好不过。”
“那最好。规律的运动对身体毕竟有好处。”萧潘仍然在笑。
他不会听不出她的小性乖戾吧,就是不动如山。
“最好每个人都像你那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什么,目标明确?”
“不,”萧潘整个眉眼往上扬。“我没那么绝对。”顿一下。“而且,我不说目标,我说欲望。有欲望的人生比较不会那么无聊。”
无聊。
他也用这个词。“比如?”
他却不回答,仅是望着她笑,也不出声,显得充满意味。
欲望呢。
他说他不说目标,说欲望,那样望着她。
谢海媚大口吞着茶,吃力的吞着口水。没两下便抹抹嘴,说:“我该走了,谢谢你请喝茶。”
“你要去哪?回去吗?我送你。”
萧潘跟着站起来。
“谢谢。不用了,我走路回去就可以。”
“那么,我陪你一起走,顺便运动。”
“不用了。”
“这好像是你的口头禅,你老是说这句话。”
“啊?”
“不用了。”萧潘用中文怪腔怪调的学她说这话时的口气。
谢海媚猛地绯红脸,张口结舌,有点傻样。
“走吧。”
萧潘碰了碰她的手臂。
她便傻傻的跟着他走了出去。
他是职业的“玩弄人心”的人,碰上他,她的心也危险了。
“你心里是不是在偷偷骂我?”
出了健身中心,萧潘转头笑看她。
“啊,没……什么……嗯……”
“觉得我太厚脸皮了?”
就算是那么觉得,她也不好意思那么诚实。
“不……”狡猾的家伙,专会攻心,攻她个措手不及。
“不觉得我麻烦?”
“你想太多了。”
她是个文明的人,文明的人多半口是心非。
“如果你觉得我烦,可以跟我说。”
真的可以那样说吗?说,你这个家伙滚远一点,少来烦我?
虽然她不算太含蓄腼腆,到底也没那等泼辣直白的底气。没办法,她本来就不是那种激烈型的,或者敢爱敢恨的那种。
她很孬种的,很多的事,只会放在心里闷骚。
何况,他是很有魅力的,很有种成熟男人的味道。她,呃,并不讨厌跟他在一起——甚至心里偷偷有期待吧?
“有人这样跟你说过吗?”她怀疑有哪个女人会这样说。
尽管他让她不知如何应付,显得狼狈。
“说什么?”明知还装蒜。
“说你烦。”
他主动来撩她,要她不理他,她有点舍不得。
萧潘微微一笑,不正面回答。
“你不觉得吗?”反进逼向她。
点头,显得她小家子气:不否认,称了他的意。
谢海媚干脆默不作声,光是笑,泄露出点傻气。
“怎么不说话?”他探头过去,轻声问。
近得她鼻息袭满他的味。
要命!
“海媚!”
就有那么巧,也是这个城市太小,街头另一边,唐娜和一个本地学生正等着过马路,看见谢海媚,挥手叫她。
谢海媚没听见,全副精神都在抵抗萧潘的蛊惑味。萧潘正边跟她说话,还愈走愈靠近,她边走边躲,还得假装若无其事,根本注意不到其它有的没有的。
“唐,你认识他?”一头褐发的本地学生问唐娜。
“谁?”
“萧潘啊,你不是在跟他招手?”
唐娜不禁特别留意一下,多看了萧潘好几眼。
“你怎么知道他——那个什么潘的。”
“前阵子他到我们课上做客座演讲,还不错,满有意思的。”褐发女孩耸个肩。
“他长得挺不错的,身材又好,可惜早有老婆了。”
“他结婚了?”
“可不!有魅力又好条件的男人早早都被抢了去。”
都有家有室了!唐娜额头皱出三条纹。
这个谢海媚到底在搞什么!听都没听她提过,突然就冒出一个男人。
她怎么跟他搞在一块的?
流年不利犯桃花,还犯上别人园子里的花!
一辆丰田蜗牛漫步似的蠕动过去,绿灯适时亮起来。谢海媚和萧潘已经建出一大段距离,唐娜也没有打算退过去,与那个本地学生走进路口的咖啡店。
这个谢海媚就是太闲!
第6章
“你来了。”
“谢谢你的邀请。”
耶诞聚会。这是她笫一次到他住的地方。
虽然知道他的女朋友一定也在,但她就是抵抗不了这样的无奈,就是看他一眼也好。
只一眼也好。
多么卑微的希望。
“要不要喝点什么?果汁吗?”
“唰,谢谢,我自己来。”
客厅里热热闹闹起码头二十多个人,三三两两自谈他们的天,没有人跟她打招呼。多半是他和他女朋友的朋友,她认识不到几个。
她站在角落里,身子贴着墙壁,看他拿了一杯金黄的、应该是香槟的酒汁走到他女朋友身旁,触触她的脸颊,自然的伸手揽住她的腰。
他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修,她半仰起头,倾着脸,长发半掩,妩媚的笑了,笑得非常风情,发嗔的打了他一下。他们周旁的那些人也笑起来。
“各位!”他拍个手,引起其他人注意。
伸手拉过他女朋友,双手搂住她的腰,在她脸颊啄了一下。
“跟大家报告一个好消息,我跟曼莉要结婚了!我们决定订婚结婚一起举行,就在情人节,这是我们的帖子,请大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当场发起了喜帖,邀请每个人参加。
她脑袋嗡嗡的,不断重复那句“要结婚了”……
他走到谢海媚面前,刷地抽出一张烫金的喜帖递给她,咧开大嘴对着她笑。
“哪,海媚,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她愣着,他脸庞忽然凑向她,头像南瓜一样,嘴巴咧得很大,笑得很开心。他愈凑愈近,嘴巴愈咧愈大,头也愈来愈大……
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欢迎啊,欢迎……
“啊!”
谢海媚惊叫出声,猛然睁开眼坐起来。
棉背心湿湿的。惊出了一身汗。
惊魂仍然不定。
她看看时间,才凌晨四点多。
吁口气,往后一仰,手脚张开,呈大字型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魔镜、魔镜,准是天下最漂亮的人?”嘴巴喃喃的。
“我妩媚我性感我风情万种……。”又喃喃,低得几乎不成声。
忽然骨碌爬起来,三两下剥掉身上的棉背心,换上一件黑色的低胸无袖贴身短洋装,又从柜子捞出一整套的化妆品,对着镜子妆抹起来。
佣懒的眉眼,挺翘的鼻子,嘴唇饱满肥翘——镜中那个女人色香味十全,敞发一撩,撩出勾人风情。
对着镜子搔首弄姿起来。
“魔镜、魔镜,谁是天下最漂亮的人?”她对着镜子勾勾眼。
“魔镜、魔镜,谁是天下最性感的人?”浓翘的睫毛眨了一眨。
“魔镜、魔镜,准是天下最妩媚的人?”
肥红的厚唇嘟了嘟,伸出食指,指甲涂得鲜红,软骨似的轻摆在翘唇上头。
“当然是你了!”
她比个妖冶手势,手掩着口,噗哧笑一声。
边关还边搔首弄姿,又掩口做娇笑的样子。
然后,就那么定住,笑脸忽地一僵,垮了下来。
“神经病!”她瞪着镜子。
举起手背用力擦掉鲜泽泽的口红,又发狠的用两只手在脸上刮擦一通,心狠手辣,又歇斯底里。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忍不住叹口气。在镜子前呆了半天,然后才进浴室把脸上的妆洗掉。
重新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数羊。
专家说,失眠的话,数羊是最糟糕的,更加睡不着。
世界上平均有多少人晚上睡不着觉在数羊的?
大哉问。
“一切统计数字都值得怀疑。”专家又这么说。
统计再精准,总有误差存在,一差个百分之零点几,看起来没什么,放大来了,就从台湾头差到台湾尾了。
这样的精算——
想想,男人的爱何尝不是一样?
所以男人的心、男人的爱和份量都值得怀疑。
所以,唯有,爱情与金钱让人气急败坏。
语无伦次——睡眠不足,连想东想西脑袋都会打结。
谢海媚翻个身,放弃再数羊。
好好没事,她已经忘得快差不多了,偏偏作了这个梦,害得她失眠症状更加恶化严重。
曾经,她也是很纯情的。当然,现在也是。纯情的人都比较蠢,比较死心眼,也就比较容易闷骚。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这世上其实天天都在发生,不过就她喜欢人家,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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