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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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忘了,这些臣子个个都不是善於揣摩圣意的巴结之辈,对於他们坚持的事情,即便豁出性命也不回头,这都是因为他过往在治国大事上又精明又圣明,小人们著实无存身之地,此时後悔想著再培养几个油滑奉承的小人也来不及了。就听那个大臣一边被拖出去一边还高声道:“臣不服,臣死何足论,但皇上为了一个宫奴,竟然昏聩到不辨是非,不听忠言的地步,皇上啊,臣但愿三尺碧血,能换回之前吾皇的圣明,死而无撼,死而无撼啊……”如此凄厉叫喊著被拖了出去,夏无忧见满朝文武竟无一人为那臣子说话,显然是都已经做好了死谏的准备,别说死一个人,就是死十个,恐怕也扭转不了结局,甚至会引发更严重的後果,只得强压下怒火,高声道:“拖回来。”立时门边有太监高声道:“皇上旨意,拖回来。”那臣子方才捡了条命。
“你们到底想如何?朕敢担保不是萧语。”夏无忧阴著脸色,缓缓坐了下来,只有他身边的衣德瞧得清楚,皇上的身子在微微颤抖著,不知是气愤还是恐惧。他额上一层冷汗,暗道今儿这事恐怕连皇上也无能为力,得趁早想个法子保全萧语,只是如今他再不是那个无足轻重的小太监,而是万人瞩目的贵人了,後宫有晴妃娘娘盯著,朝堂又有这些臣子,若弄到了刑部,就不是自己能够翻云覆雨的地方了,这可怎麽办,一边想著,心里暗暗著急。
夏无忧比他还难受,众大臣坚持要严审萧语,否则长跪不起,他虽然恨不得将这些人全都砍了,但身为帝王,却不能这麽做,而且他知道面对这些死谏的臣子,最後妥协的一定是自己这个看似无所不能,实则却处处被江山社稷,悠悠众口捆绑著的帝王。只这短短的功夫,他已是汗透重衣。
冷不防一个年轻人出班,深深看了他几眼,沈声道:“皇上,您是否还没有察觉到您变得有多麽厉害?在以往,别说一个由太监升上贵人的宫奴,就算是晴妃娘娘,你会为了她让自己受伤吗?你会为了护著她而罔顾群臣的忠言死谏吗?恕臣直言,或许您已经爱上了这位贵人,但是这对您来说实在不是什麽好事,他对您而言是一副致命毒药,会让您不知不觉的失去自己,皇上,臣启皇上,为了大丰的江山,为了您自己,请让萧语接受刑部的审问。”
夏无忧死死盯著这个年轻人,他记得他叫洪墨,是去年的状元,当时外放江宁做一个七品知县,去年巡游时,他所表现出的机智聪慧令自己印象深刻,当即下令他回京供职。
双手紧紧抓住身上的龙袍,那里已满是汗水,他冷冷看著洪墨,森声道:“洪爱卿,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的确是一个聪明之极的人,因为你懂得挑朕最柔弱,最在乎的地方下手。”他霍然站起,大声道:“不劳各位爱卿费事了,朕会……亲自……赐死……萧语,朕……宁可赐死他,也不会让他在你们手下受辱熬刑……甚至……屈打成招。你们……都给朕记著。退朝。”说完这句话,铁青著脸的天子看也不看在地上跪了半个时辰的群臣们,拂袖而去。
午後的阳光透著窗子直射进屋内,御书房里依然燃著淡淡的檀木熏香,只是气氛却不再宁和,一众奴才们连大气也不敢出,为龙座上的天子那从未有过的难看脸色。
衣德匆匆走了进来,夏无忧抬起眼,心中泛过一种难言的情绪,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到底想从这个心腹觜中听到什麽样的答案。
“皇上,奴才已经到山水居跟萧语说了眼下的形式,他先是很震惊,然後就……就很……平静,他说他会治好酒席,等著皇上晚上驾临。”
夏无忧猛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衣德,颤声道:“你说什麽?他……很平静?他知道朕要赐死他了,可是他居然很平静?”年轻的君王死死咬住下唇,蓦然又大吼道:“你……有没有说是朕默许他逃走的?有没有说……说朕宁可他背上刺客的罪名逃走,也不愿让他死在这吃人的帝王家?你有没有说,啊?”
衣德连忙跪下,带著哭音道:“说了,皇上,奴才全都说了。可是萧语不肯,他说他宁愿死也不肯背负上背叛您的罪名,他说他死了没有办法,可是只要他活著一曰,就要在你身边不离不弃,呜呜呜……”说到後来,这感情细腻的大太监总管已经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不离……不弃……”夏无忧喃喃的念著,心中一阵滚烫的疼掠过,“哇“的一声,他喷出一大口鲜血,尽数染上了面前一字未动的洁白圣旨。
一众奴才吓得大呼小叫,就要去叫御医,夏无忧挥手阻止住,沈声道:“朕没事,只是……急火攻心。”他颓然坐下,冷冷看著面前的一滩血污,半晌方开口道:“洪墨说的对,萧语……他必须要死,他若逃走,就是朕……一辈子的心思,呵呵,没想到啊……朕竟然有一天也会对一个人动了真情……”悠悠的叹了口气,他自言自语道:“朕变了,变得早已超出朕能接受的范围,萧语,还记得朕和你说过的话吗……对不起为了朕的江山,朕的圣明,你……只能死……”他的目光蓦然变得冷酷无比,忽然冷静下来的面容也让人从心底涌出一股恶寒,衣德早已停了哭声,怔怔望著眼前的皇帝,他怀疑先前那个即使在中毒至深的时候,也没忘拼命睁开眼睛,令自己救出萧语的人,真是这个在瞬间就变回了从前魔王般无心无情的残忍帝王吗?
“温录,去拿一壶酒来。”夏无忧的声音将衣德从冥想中拉回,淡淡的语气,却让他的脊背莫名的颤抖起来。眼看著温录去了,不一刻拿回一个精致的酒壶,小心捧到夏无忧面前,借著午後的阳光,衣德发现温录的手也是颤抖著的。
夏无忧淡淡扫了他一眼,嗤笑一声道:“没用的东西,赐死的是朕的爱人,又不是和你对食的宫女,你倒比朕还紧张害怕呢。”然後他凌厉的抬起眼,怒吼道:“都觉得害怕是吗?都替萧语可惜是吗?都觉得朕不是人是吗?出去,全都出去,衣德,还有你,统统给朕滚出去,妈的,都滚出去……滚……”
满屋子的太监宫女们在衣德的带领下连滚带爬的躲了出来,温录先叹道:“唉,看来皇上做出这个决定,其实也是很心痛的,伺候了他这麽多年,何尝见他如此失常过?你说呢衣公公?”
衣德点头附和,张公公凑过来道:“你别光顾著点头,倒是说说,有没有给那孩子一条生路的可能性?这麽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主儿,咱们救了那许多人,若救不上他,唉,可惜了。”一边说一边摇头。
衣德叹气道:“怎麽救?之前是咱们去赐死,干点偷梁换柱的活儿倒也没什麽,可如今是皇上亲自对的鸩酒,亲自去赐他死的,咱们哪有机会。”说完也一个劲儿的摇头道:“作孽,真作孽啊,我就不知道那些大臣们怎麽想的,难道做了皇上,就不能做人了吗?非要清心寡欲的做神才好?”话音刚落,就听夏无忧在书房喊道:“衣德,去召洪墨觐见。”
衣德心道:“这时候去召那混蛋干什麽?莫非皇上还是不忍下手,让洪墨来助他坚定心意吗?”想归想,他如何敢问,连忙派人去宣了洪墨过来,一众人等都躲在门後偷听,奈何里面谈话声音太小,偶尔传出两句,也是赐死,不能放过等语,衣德和张公公温录终於彻底的绝望了。
眼看著红曰西沈,书房门终於打开,洪墨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身後夏无忧看也不看他一眼,衣德暗暗猜想这家夥一定是做了皇上的出气筒,心中暗暗的快意,暗道活该,让你非拿皇上最在乎的地方开刀,非要逼著他赐死萧语。
夏无忧提著那壶毒酒倚在门边,只看著天边的夕阳发呆,直到看那红彤彤的太阳已经沈到了山尖上,他慢慢闭上眼睛,叹息一声,终於沈声开口道:“衣德,摆驾山水居。”
山水居里,充满了风雨欲来前的那种压抑著的平静,延喜环视整个屋子,想著就在昨夜,这里还是欢乐无比,可短短的一天时间,这里就要变成屠场,变成通往阴冥黄泉的不归路。目光落在安静坐在桌边看书的萧语身上,他的泪终於忍不住要落下来,嗓子里堵的难受,连气都喘不上来似得。
萧语合上书,抬眼看他,微笑道:“延喜,若你怎麽也忍不住,就和他们一起去哭个痛快吧。”话音刚落,延喜已经吓得跪下大哭道:“不走,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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