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霖铃》第6章


“傻话,你都十八岁了,也该为终身打算打算了。”陈圆圆笑着说。
攸君真的还没想过婚姻,虽然她将去苏州,但最大的心愿仍是回到童年的北京。当然,她不能大张旗鼓,而是偷偷摸摸的,她想去见见传说中依然守在公主府的额娘。
她真的能当平凡人吗?当了平凡人后,那些格格和公主的过往,就不会如两道枷锁束缚困扰她了吗?
攸君、陈圆圆和两名侍卫在春末时,驾了一辆马车向衡州出发,向东而行。
最初几日仍在大周的地盘,旅程尚称顺利,等进入江西,路愈崎岖,再加上大小不一的战役,就不时可见逃兵及难民,显出一股不平静的气氛。
负责保护她们的陈川和于大龙,是吴世播特别挑选出来的,长得孔武有力,满身剽悍的肌肉,他们在送两人去苏州后,还要赶回云南。
没有宫墙的隔离,当个平凡人其实还真不容易,比如今天,他们一行人来到一个叫石陂的地方,却怎么也找不到可供住宿的旅店,眼看夕阳已落在山后,荒野昏辚,只得暂时栖身在一座半废弃的小庙内。
“卑职真该死,竟让娘娘和公主住在这种地方。”陈川见庙内破乱不堪,连神像的头都断裂了,不禁自责的说。
“出门在外,哪能步步算到呢?有个遮风雨处就随遇而安吧!”陈圆圆体恤地说:“对了!不是讲好了要叫我老太太,称攸君为侄女吗?”
“呃!卑职实在很不习惯……”陈川搔搔头说。
“现在四处都是清军,我们几个人看起来又有些奇怪,若不扮成一家人,恐怕躲不过麻烦,千万切记。”陈圆圆说。
“是,娘……老太太。”陈川和于大龙一起回答。
攸君铺了一些干草,再放上软褥,替自己及陈圆圆弄个舒适的窝。斜塌破陋的屋宇及残缺不堪的门窗,让人极没有安全感,六年前,她也曾随蒋峰露宿餐风过,不过那时年纪小,多半都由蒋峰背着,不记得有吃过什么苦头。
充满阴影的庙内,在生起柴火后,感觉比较有了人气。陈川负责烤鸡,于大龙洗锅煮汤,食物的香味一下子弥漫在四周。
他们正享用着晚餐,庙外突然有脚步及说话声,陈川先机警的站起来,不一会儿,只见浓浓的晚雾中走来三个人,于大龙的手立刻按在腰间的配刀上。
攸君的心猛然跳着,很快地随陈圆圆的动作戴上竹蔑帽,并放下黑纱遮脸。
她听见陈川用有礼又坚决的声音说:“兄弟们,对不住,这小庙已经被我们先占了。”
来的三个男人,全都是衣衫褴褛,头发纠结成一块,脸庞脏黑,一副流浪汉的模样。
攸君隐隐预感会有麻烦,果然,带头的那个说:“这庙再装个二十人都没问题,我想我们七个人绝对可以相安无事的。”
这个人一出口,便发现他谈吐不俗,和他那身乞丐装极不搭调。攸君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在那堆脏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с○m纠结中,一双锐利的眸子朝她瞪过来,他身材高大,脊梁挺直,仿佛即使落魄至此,也不能稍减他的傲气,整个人显得还颇为得意呢!
“兄弟,你瞧,我们是有女眷的……”于大龙说。
一提及“女眷”二字,攸君就感觉到一道盯视的目光,肌肤像是要被穿透似的。
带头的那个笑笑说:“出门在外,总是有诸多不便,大家都彼此将就一下吧!”
他一说完,便大刺刺地坐下,不但离火堆近,而且还故意说:“哇!烤鸡耶!这香味可让我饿坏了。”
陈川和于大龙对他的目中无人极为愤怒,即将拔剑动武之时,陈圆圆说话了,“陈川、大龙,就弄些鸡肉给三位兄弟吃吧!”
娘娘的命令,他们不得不从,而那三位不速之客,不等人请,就干脆自己动手,当场狼吞虎咽起来,好似几百年没吃东西了。
陈圆圆阅历丰富,见来者虽外表寒怆潦倒,但言谈举止皆非等闲之辈,觉得没必要与他们发生纷争。
“请问兄弟尊姓大名?原籍何处?”陈圆圆想维持友好地问。
带头的人迟疑一下,用手擦擦嘴说:“我姓张,嗯!叫张寅青。”
另外两个人也分别报了“李武东”和“林杰”的名字。
张寅青又立刻接口说:“我们本来家住湖北,但兵祸、土匪和水灾连着来,只好到处流浪啦!”
瞧他一副玩世不恭的德行,那张、李、林三姓又普通得像是临时编的,陈圆圆打算到此为止时,但那自称张寅青的人却突然反问:“居于礼尚往来的原则,我也该请教夫人贵姓,对不对?”
“我姓吴。”陈圆圆的态度十分镇静,指着身边的三个人说:“他们是我的儿子和孙女儿。”
张寅青的视线又特别在那“孙女儿”的身上多绕了一圈。那个女孩自始至终都半隐在老妇人的后面,虽然黑纱盖脸又烛光明灭,依然可以感觉到她不差的容貌。
哈!如果这四人真是母子祖孙,他情愿人头落地!
张寅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说:“吴老夫人的兴致真不错,怎么会选在这兵荒马乱之际出来旅行呢?”
陈圆圆极后悔方才的主动搭讪,又与他们分享食物。心想,也许立刻离开是最好之计。
她清清喉咙,简单地说:“哪里是旅行?我们也是逃难的。”
逃难?那也是富贵家的逃难吧!这一行人虽轻装简行,衣着尽量朴实,但仍掩不住那养尊处优的气质,尤其是那两个女人,双手细白,行止神秘倨傲,绝非出身一般人家,想必他们随身携带的金银珠宝也不少吧!
攸君觉得极端不安,但仍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看向那个叫张寅青的人。他是够脏够臭的,除了眼神澄明外,没一处干净的,但他结实的肌肉显示出他的年轻力壮,他清俊的五官刻划出一种不凡的气质,一个好端端,有模有样的人,为何会把自己弄得如此惨不忍睹呢?
仿佛能窥见她的心事般,张寅青几次对她微笑,不是轻佻,就是邪恶,令她感到忐忑不安。
终于,三个男人饭足汤饱,席地一躺,便极没睡相地打起呼来。
月升到半空中,陈圆圆吩咐陈川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就趁是上离开吧!”
再也顾不得此刻是深更半夜,他们轻手轻脚地把东西弄上马车,鞭也不敢挥,只拍拍马背便朝东而行。
结果,土路尚未走完,后面就传来叫喊声,“吴老夫人,天还没亮,急什么呢?”
于大龙用力扬鞭,马蹄猛地狂奔,像要甩掉那如鬼魅般的声音,接下来的话再也听不真切。
陈圆圆说:“以后再怎样,也要到小镇搭宿,千万别住在荒郊野外了。”
“姨婆,我们逃过这一劫了吗?”攸君抚住心口问。
“但愿。”陈圆圆说:“佛祖保佑呀!”
在庙前的张寅青揉揉双眼,再把马车的动身看清楚,喃喃诅咒了几声。
林杰打个大呵欠说:“跑得那么快,身上的好货八成不少!”
“没好货,也有那个漂亮的孙女儿呀!”李武东打趣的说。
“人家戴着黑纱,你哪知道是美是丑?”林杰说。
“我女人看多了,西施或无盐,我一眼就能分晓。老大,我说的没错吧?”李武东对张寅青眨眨眼。
“可惜这西施很快就要蒙尘罗!”张寅青叹口气说:“肥羊永远是笨的,他们逃得了我们,也躲不过林中更恶毒的石陂土匪!”
他看着天上的月皎洁如玉,然后一片乌云移来,月被覆盖,久久不出,阴冷的风吹得庙顶的碎瓦又摔落了几片。
没有月光,树林子黯半伸手不见五指,马车旁的两盏风灯勉强照路,步步都像是深不可测的陷阱。
车外的人神情紧张,车内的人也没有一刻放松心绪。陈圆圆说:“早晓得世道乱成这样,我也不会一意孤行的要到苏州了。”
“姨婆,不要担心,天很快便亮了。”攸君轻声说。
她才要劝陈圆圆睡一会儿,马车便戛然停止,像是撞到什么,震得人都昏眩。陈圆圆一手掀开帘布,不看则已,一看差点尖叫出声,只见林子里闪着亮晃晃的几道光影,仔细分辨,竟然是尖刀和斧头。
“大龙,我们可是遇匪了?”她问。
“老夫人,您躲好,我和阿川立刻把这批歹徒击退。”于大龙眼观八方,戒慎的说。
攸君由车内望出去,心中并没那么乐观。她自幼无论是在北京或衡州,都受到层层的保护,别说没见过盗匪,就连一般的百姓也很少接触。但奇怪的是,此刻的她仍能维持镇静,大概是事出突然,除了抢金劫银外,她还未想到杀人或强奸一类的后果。
匪徒连话都没说,就蛮干起来,陈川一看到他们的装备及武器,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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