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不说永远》第40章


水服让给你吗?”
我的脑海飘过一个个名字:雪、张天叙、茜伶、方客侠、高傲……
我无法判断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是不是会置个人生死于不顾,慷慨地把机会给我,毕竟——就算他们为了那套潜水服打成一团,也是无可厚非的。
不知怎么的,忽然记起毕业旅行时在海边的那个夜晚,高傲把一根玉米棒子伸到我眼前来的情景,他就那么很自然地头一偏,脱口而出的句子仿佛带了一点难为情和逞强的意味,“女士优先。”
不过是一根玉米棒子而已,怎能跟潜水服相提并论呢……不过若真的到了那样的时刻,我们一起被海浪卷走,而救生圈又只有一个的话……
无论怎么否定,都总觉得他会不太正经地把救生圈套在我脖子上,“给你你就拿着吧,还那么多废话。”
“你一定不能完全相信我会把这么重要的潜水服给你——因为我不是你的精神支柱。”lilith抿抿唇,“可是,如果你相信有个人他一定会把生的机会让给你,那恭喜你,你真是挺幸福的。”
我忍不住失笑,“lilith,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到有个人把玉米棒子让给我而已……”
“一个玉米棒子给你的印象就这么深,这个人平常是不是从来不让着你啊?”lilith开玩笑地说。
我仰天长叹:“还真的让你说中了。”
早上醒来之后,浑身酸痛,昨天做了一个怪梦,老梦见一件潜水服。
Lilith叫我吃早餐,我这才觉得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
“昨天大概我们俩都喝高了,能摸回家真是不错。”她笑着拿拖鞋给我,“跟梦游一样,回家开门,洗澡,上床,我记得还看了一眼钟,2点多了呢。我一喝多就对一些小细节印象特别深。”
我抓抓本来就乱的头发,“我洗澡了?”我真是一点印象都没了。
“大概洗了吧,我看见你的衣服脱在卫生间里。”
我一听,急忙跳起来,“我自己收拾!那个——卫生间在哪?”
lilith笑着说:“都塞进洗衣机了,你只管吃早餐就好。”
我偷偷闻身上有没有汗味,因为没有喝醉过,所以对自己的酒品完全没有信心。不过还好,并没有汗流浃背的迹象。
第82节:一直不说永远(82)
放下心来后,我四下打量这个房间。
非常舒服的天蓝色调。很显然,它不是一个随便布置出来的房间,不是把一堆最好的家具排列组合在一起的庸俗。每件物品都摆在恰当的位置,显得和谐而平衡。窗帘,被单,还有地毯,全部都是统一的色调,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
“我妈妈布置的。”Lilith在我身后说。
“夏天是天蓝、粉红、嫩绿、柠檬黄这样的颜色,冬天换成深棕、咖啡,大红等等。虽然我一年只能回家一两次,她还是坚持每周打扫。”
我走到书橱前,浏览着书背上的名字。
“就算我不在家里,她还是定期会去买淑女屋、艾格、ONLY的衣服来挂在橱里,我觉得,她真是很宠我。”说到这里,lilith竟然轻微地叹息一声。
“我想毕业以后继续留在巴黎进修,或者去德国,可是她迫切地希望我能回家,然后一直陪在她身边,有没有工作是其次,能不能成就事业更不重要——她让我觉得自己离开家太久,没能好好地敬孝心,是一种罪过。”她说,“我也知道这种宠爱其实是一种毒,会腐蚀我的人生。但是没办法,难道我能对母亲视而不见?她已经这样低声下气了。”
我说:“你羡慕我吗?”
“当然。”她说得斩钉截铁。
“是不是有一种人,一辈子只能在羡慕别人的心态中度过?”
“这种人占绝大多数。”
我说:“我该怎么说呢,我不羡慕你,那是不可能的。你家境富裕,可以供你出国念书,念多少年都没关系;你母亲宠爱你,无条件无止境地给你购买高档衣服,更不要求你功成名就,衣锦还乡。”
Lilith点头,“没错,羡慕我的人多极了,我也知道。可是这些并不是我自己挣来的,这是不争的事实。小时候,家境一般,住在大杂院里,反而觉得日子有滋有味——说我矫情也罢,但这真的是事实。等家里有了点钱后,亲人之间反而淡薄了很多,不再一起逛公园了。一个应酬,一个打牌,他们现在这样对我,也是为了弥补那时候疏忽掉的亲情。但是,不管我承认不承认,他们不再是我的精神支柱——当我特别伤心脆弱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已经不再是父母的怀抱。”
我的食指停留在某本书脊的文字上,《Letterfromanunknownwoman》,“很喜欢茨威格吗?”
“不敢用‘喜欢’这样世俗的文字,怕会玷污那种神圣的心情。”lilith忽然一挑眉,“你也?”
我抽出来,“随便挑一句,我可以接着背下去。”
她接过去,“真的?虽然我也看了无数遍,可是都不至于能背得呢。”
“自然而然的事情,我并没有刻意去背。”
Lilith目光扫过书的封面,然后定格在我脸上,“……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写作了——你一直都这样吗?”
我盯着天花板思索,“没有注意到,但是我妈倒是提起过,我三年级的时候,新学期拿到语文课本,一个晚上就全部看完了。我妈想给我预习课文,就是那篇讲一颗豆瓣口腔然后到食道再到胃的课文,介绍消化系统的——她刚说开头,我就给她背了出来。”
Lilith下意识地点着头,“的确,很多人幼年时期表现出来的天赋真是让成人惊叹。可是一般到十三四岁,与生俱来的才华就慢慢消失了。”
我雀跃不已,“这么说我还真是幸运。”
她看我一眼,笑容浮现,“你应该庆幸。也许你一辈子就该为了写作而活着。”
“这简直是毫无疑问的事情。”我笑着跟她说。
Lilith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如果用我的圆形说来形容她——她至少是一个极接近整圆的大半圆。绝不盲目追逐潮流,更不轻易浪费时间在没必要的事情上。她是我以前没有接触过的那类女孩——比雪敏感知性,比茜伶温柔聪慧,虽然和阿槿一样都是留学生,但没有阿槿那样西洋化,相反极具中国古典气质。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书、想自己的心事,不必担心怠慢了她。
第83节:一直不说永远(83)
这大概就是学心理学的人的魅力,理解和容忍的程度总是比一般人更远更深。
可她从不写日记,甚至很少谈论自己的过去,她个性内敛、沉默,似乎不愿意被人探询秘密,在内心隐藏得很多很多,比表达出来的事情多出几倍。
我们道别时,我问她:“小时候有没有玩过捉迷藏?”
她说:“当然有啊。”
我又问:“是不是别人都很难找到你?”
她一笑,“是的,总得我自己肯出来。”
我握了握她的手,“流浪快乐。”她第二天就上飞机去巴黎。
我感到她的那只手紧了紧,“Sametoyou”。
我们平静地分别,她回家收拾行李,而我打算去下一个地方前,先爬一下峨眉山。
金顶是峨眉山的最高峰,非常冷,明明是夏天,还需要穿棉袄。
我搓着手,给正在飞机上的lilith写了一封E-Mail,谢谢她这十来天的款待。
亲爱的lilith:有时候,没办法不痛恨地域的差别。地球的博大辽阔,对于某些想要相见的人来说实在是奢侈得很。有时候也特别痛恨现实和梦想之间苍白的无力感,以及痛恨我们这个年纪,为什么一定要经历某些事情。
我的家已经很难再留住我了——从很久以前我就试图走出去,哪怕用流浪的方式。初三的时候,我中考失利,没有考到妈妈希望的学校里去,并且一下子从全市最好的四所中学之一,险些掉到一所职业中专里去,可是因为我“师出名门”,我老师就用了一句话来形容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言下之意,我是死掉的骆驼,在考试这样茫茫的沙漠中,是被淘汰的一员。
于是不甘于沉溺平庸的我出走了,在那个炎热的夏天的晚上。带着我妈妈抽屉里五十个准备用来买菜的钢釴儿——那时的五十块对我可是个大数目,因为妈妈第一次投资上的失败,我家处于一种经济上的黑洞,而且那次贫穷几乎整个扭转了我们的消费观念。当时,我很努力地对自己讲,我不是在偷她的钱,我会用零花钱慢慢还上的。
我的打算是,在离家不远的市民广场,通宵达旦地坐着。我不知道自己会离开家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这种性质的出走是否算抗议,我当时的心态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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