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码头》第122章


铁麟用手制止了他:“你说的有根有据算什么?许良年能承认吗?韩小月死了,黄槐岸的案子就死无对证。”
金汝林说:“还有许良年呢,杀害韩小月的事可是他亲口跟我说的。”
铁麟问:“跟你说的时候有别人在场吗?他要是不承认你能提供什么证据?”
金汝林不言语了。
铁麟又是一声长叹,堂堂的仓场总督,朝廷的二品大员,难道只能这么左一声、右一声的叹息吗?
金汝林又说话了:“大人,还有一件事……”
铁麟问:“什么事?”
金汝林说:“韩小月让卑职告诉大人,拿着您的羊脂玉胡桃去找唐大姑……”
铁麟有气无力地说:“唐大姑我已经找到了。”
金汝林兴奋起来:“找到了?那个木匣子呢?”
铁麟说:“也找到了。”
金汝林说:“那可是许良年、金简、还有穆彰阿他们的罪证啊。”
铁麟说:“我知道,确实是罪证。”
金汝林问:“您……把这些罪证交给王鼎大人了?”
铁麟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轻声说:“王鼎大人死了……”
这回,轮到金汝林呆若泥塑了……
※※※
第二天一早,铁麟刚刚起床梳洗完毕,连早饭还没有用,刘大年便匆匆跑来,慌慌张张地向铁麟禀报说:“金汝林被许良年抓走了。”
铁麟问:“在哪儿?”
刘大年说:“在……在西仓衙署……”
铁麟穿上衣服就急匆匆地往外走。
刘大年哀求着说:“铁大人,您可千万别说是小的向您禀报的。”
铁麟说:“谢谢你,你快点儿离开这里吧。”
铁麟赶到大运西仓衙署,几个衙役正牵着披枷戴锁的金汝林推推搡搡,许良年耀武扬威地跟在后面。
铁麟急步上前,冲许良年喝道:“你这是干什么?”
许良年似乎已经不大把铁麟放在眼里了,可是铁麟毕竟还是仓场总督,还是他的顶头上司。许良年迟疑了一下,向前跪下:“回禀总督大人,金汝林是杀人疑犯,我们捉拿他送通州衙门归案。”
铁麟问:“谁说金汝林是杀人疑犯?”
许良年振振有词地说:“他在监狱里毒死了韩小月,然后畏罪潜逃……”
铁麟厉声问:“是谁说他毒死了韩小月?”
许良年说:“通州衙门里说出来的。”
铁麟问:“通州衙门里说出来的?谁说出来的?通州衙门有追捕令吗?”
许良年更加猖獗:“通州衙门不及时发追捕令已经就是失职了,我们……”
铁麟忍无可忍了,怒声说:“许良年,你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通州衙门上面有东路厅,东路厅上面有顺天府,顺天府上面还有刑部、吏部,你居然管起通州衙门来了,你的手也伸得太长了吧?”
许良年支支吾吾地解释说:“大人……下官不是那意思……”
铁麟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良年又神气起来:“下官想说……啊……金汝林他擅离职守……下官要拿他回去问罪。”
铁麟问:“他什么时候擅离职守了?”
许良年说:“韩小月死的第二天他就离开了大运西仓,到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
铁麟说:“这事我知道,是本官派他去办差了。”
许良年当然不服气:“那……大人……”
铁麟喊着:“啰嗦什么?快把人给我放了!”
许良年呆呆地看着铁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铁麟愤怒地叫喊着:“怎么?你想违抗本督的命令吗?”
许良年只好爬起身,命令几个衙役:“放了放了,把金监督放了。”
铁麟扭身朝外走去。
许良年急忙追上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铁大人,您别生气,这是误会……实在是误会……”
铁麟没有理睬他……
金汝林从后面追上来,愤愤地说:“大人,谢谢您,要不是您及时赶来,我就落进虎穴狼窝了。”
铁麟回头看了看金汝林,问他:“你现在去哪儿?”
金汝林说:“没打算去哪儿。”
铁麟说:“你要是没什么事,就陪我走走吧,我心里也闷得慌。”
※※※
金汝林跟着铁麟,信马由缰,漫无目标,不知不觉地过了东关浮桥,又来到了古城大街上。与人潮如涌的通州大街相比,这里显得冷清多了。偶或有一两个匆匆而过的生意人,连道路两边的摊贩都懒得吆喝了。土墙蹲着眯缝着眼晒太阳的老头儿,篱笆后面张望着抱着孩子喂奶的女人。再有,便是几只闲鹅伸着脖子羞答答地迎接着远来的客人。
金汝林问:“铁大人,还记得那家小角落酒馆吗?”
铁麟说:“当然记得。”
金汝林说:“要不要去喝两杯。”
铁麟说:“也好,为了救你,到现在本官还没吃早饭呢。”
金汝林说:“那就罚下官请客吧。”
已经到开饭的时间了,小酒馆里却只有一两桌客人静悄悄地喝酒。金汝林头前引路,又坐在了那张靠窗子的桌子上。金汝林很熟练地点了几样菜,又让人拿来一瓶湾酒,亲自给铁麟斟满,郑重地说:“感谢铁大人救我脱出了虎口。”
铁麟笑了笑,饮了一口酒,也郑重地说:“汝林,看来这里已经不是你久留之地了,还是早做打算吧。”
金汝林说:“有铁大人在,卑职就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铁麟叹息说:“就怕到时候本官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金汝林说:“有这么厉害吗?难道还反了他们不成?”
铁麟深深地喝了一口酒,咂摸着滋味,没有说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里面的桌子上多了两个人,一阵嘁嘁喳喳的谈话声引起了铁麟和金汝林的注意,听得出来是江湖上的“盘海底”:
“天有多高?”
“天空生得巧,凡人不知晓,腾云上九霄,问问张果老。”
“地有多厚?”
“凡人地上走,不知有多厚,借来量天尺,方知地多厚。”
“世上有多少人?”
“大哥地上坐,小弟地上行。”
“天地何时起,人从哪里来?”
“天地自盘古起,天为父,地为母,日为兄弟,月为姐妹,人从父母来。”
“天姓什么?地姓什么?”
“天姓兴,地姓旺。”
“有何为证?”
“有诗为证。”
“何诗为证?”
“兴旺堂前走,日月照乾坤,才分五行中,八卦定君臣……”
铁麟把身子朝金汝林靠了靠,悄声问:“是青帮吗?”
金汝林摇了摇头:“我看像洪门的人。”
铁麟心里一动:“洪门?”
金汝林说:“有点儿怪,洪门大多活动在南方,很少见到他们到漕运码头上来。”
铁麟点了点头说:“金风未动蝉先觉,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金汝林没有听懂铁麟的话,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铁麟痛心地说:“眼下西方列强都看准了中国这块肥肉,把坚船利炮都架在我们脑门上。当今奸臣当道,卖国自保,无论是国外虎狼还是国内反贼,都看出了朝廷的软弱可欺。自古弱肉强食,看来战火难免,天下大乱难免啊……”
金汝林听得毛骨悚然:“您是说,他们是冲着朝廷来的?”
铁麟还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妥,便闭上了嘴。金汝林见关乎当朝大事,也不便多嘴。两个人又闷头喝起酒来。一个女乞丐悄悄移到他们桌边,伸出一只碗轻声乞求着:“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金汝林不耐烦地挥赶着:“去去去……”
铁麟却一下子认了出来,这个女乞丐不是别人,正是唐大姑。他急忙把一盘肉端起来倒在唐大姑的碗里,唐大姑凑上前答谢着:“这位先生好心肠,好心必有好报。”
铁麟又将桌上的米饭倒进唐大姑的碗里。
唐大姑将碗放在桌角上,贴着铁麟的耳边说:“他们……那个蔫神……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对吧?”
铁麟知道她指的是许良年,只好点了点头。
唐大姑又问:“你把那个匣子送给皇上了,对吗?”
铁麟心里一阵刺痛,可是他能跟唐大姑说什么呢?
唐大姑又说:“我替黄槐岸谢谢您了,我要走了……”
铁麟问:“你要去哪儿?”
唐大姑说:“家里还有80岁的老公公和瞎眼婆婆呢……”
铁麟的眼睛潮湿了,心里一阵发酸。
唐大姑端着讨饭碗朝外走去。
铁麟轻声说:“请等一等。”
唐大姑又转过身来。
铁麟朝怀里摸了摸,尴尬地问金汝林:“你带着银子吗?”
金汝林明白了铁麟的意思,掏出了一张50两银票,递给唐大姑。
铁麟说:“这是我向你借的,回去还给你。”
金汝林说:“瞧您说哪儿去了,卑职也该好好谢谢唐大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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