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亮的十米》第3章


不管怎样,1986年,也就是我7岁那年,成为徐贵禄教练麾下的一名弟子,开始了每周三次的业余跳水训练。
爸爸妈妈对我从事跳水事业是有条件的。他们说,要跳可以,但必须跳水先试几个月,而且一定要保证学习。如果不行,还可以做普通学生。
开始阶段总是很苦。每天放学后,大约四点左右,我一个人直奔重庆体校(在带我去业余体校几天后,妈妈就让我自己独自乘车去训练),训练的时间往往是一两个小时。每天晚上回家时已是八九点,而我还没有吃晚饭!等我完成作业、爬上床时通常是晚上11点,周围大半邻居家的灯火都已经熄灭。
由于中晚餐间隔时间过长,加上中间有剧烈运动和长途奔波,每次我回家的时候,都会饿得两眼冒金星。挨饿的滋味可不好受,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练就出了“橡皮胃”,一顿中饭,恨不能往肚子里塞上半斤。晚饭再猛补。
不过,通过几个月在小学和体校之间的奔波,我发现自己迷上了这项运动,或者是这种生活,而爸妈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让我继续边学习、边去体校训练。这意味着:我十八年的漫长跳水生涯从那个时刻开始拉开了序幕。尽管在当时,我根本就没沾过水,更别提去感受从空中跳入水中的滋味了。
由于当时重庆市没有一个室内游泳馆,只有一个露天游泳池和一个水泥跳台。我们重庆体校跳水“黄埔一期”学员共十来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竟不知道游泳为何物,更不知道跳水的滋味。刚开始时,我们只是在陆地上做一些简单的压关节等陆上动作。
1987年3、4月份,老天保佑,鱼儿终于遇到水了——我们全队被拉到重庆市著名的南温泉,封闭训练一星期,学习游泳。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离开家。但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在度过了短暂的不适应后,我很快就适应了和小伙伴们一起生活,也学会了游泳。那时,班上一个队员,比我小一岁,是我们这群旱鸭子中唯一会游泳的人,我特别羡慕他。奇Qisuu。сom书后来才知道,他父亲是就是体校的游泳教练。
那年夏天,我们终于可以跳水了,地点在重庆市第三钢铁厂。这是全市唯一拥有跳台的跳水池,三钢也成为所有重庆跳水孩子心中的圣地。
三钢离家不算远,坐5路电车,过一个大桥,就到了。而5路车的始发站就在我家不远。
不过,真正训练起来,绝对不像我们在陆上训练那么简单。可以说,我们开始领略到了训练的艰苦。首先是变幻无常的天气。三钢泳池是露天的,水温随天气变化,冷的时候浑身鸡皮疙瘩,热的时候上岸连站在地上都要跳起来。
乡愁,乡愁!
看着妈妈为我留下的食品,就像是看到了遗物一样,我哭得更伤心了。从送走妈妈的那一刻起,我发现,我的童年结束了……
1987年底至1989年夏天,四川省队教练邓平来重庆选苗子,我幸运地成为省队集训的一员。
当年走西口的汉子,在离开故乡后感受到了人生的苦辣酸甜,而我,则在日出乡关后,遭受到了跳水生涯的第一次打击。
最先深切感受到的,是乡愁。思乡是一种病,“病”得最深的台湾文学家余光中,将所有的思乡情绪都寄托在一方小小的邮票之间。我没有那么强的领悟力与控制力,在成都这个陌生的都市面前,我险些迷失了自己。
儿行千里母担忧。离开重庆前,妈妈一遍一遍地为我收拾东西,“亮亮,妈这次不能跟你一起去了,因为妈妈还要工作。一个星期后,妈妈会来看你。答应妈妈,要做一个坚强的男子汉!”妈妈摸着我的头,心事重重地说。少不经事的我,是无法领会到这种情绪的,“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次离开家。您记得早点来看我就成了!”
于是,我一个人,一只旧木箱,几件简单的衣服,就这样踏上了只身闯荡天涯的道路。
坐了12个小时的火车,我来到了四川省跳水队,先到一个叫杜辉英的教练那里报到,领了一个碗和盘子,我去了宿舍。
我过上了集体生活。感觉自己进入到了全新的世界,周围的每张面孔都是陌生的。在这个世界里,我不是一个长袖善舞的舞者,因此,我将自己早早地投入到黑暗中。
离家的日子,好难熬啊!我离家的那天是礼拜天,但仅仅过了三天,我就感觉到自己难受极了。做什么事情都没精打采的,甚至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我心里发狂,险些有些忍不住,叫嚷出来。我知道,自己是想妈妈,想家了。
但在那种环境下,这种情绪不能轻易表达出来,同龄人肯定会冷落甚至耻笑我。说你这孩子真没出息,才离开家就受不了。我不是一个特别开朗的人,无法容忍小伙伴们的轻视。
勉强支撑到第4天,礼拜四。白天在省队旁边的小学上课,下午训练,晚饭后,大家在宿舍里写作业,写着写着,我哭了。小伙伴们都很奇怪,没人欺负你啊。我好面子,只好抽噎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难受,一会就好了。”
这个理由显得过于苍白无力。于是,室友们开始列举种种理由,但没有一个正确答案。但他们越是热情想帮我解决问题,我就越难过。
这时,一个小孩用尖尖的声音喊道:“他想妈妈了!”话音未落,我几天以来积攒起来的情绪,立刻土崩瓦解。我再也忍受不住,冲出门去,哭了个天昏地暗。
这是我记忆里哭得最伤心的一次。我也不明白,自己以前也离开过家,何以这一次哭得如此肝肠寸断?
这一个周日,妈妈如约而来,终于被我盼来了。看着我憔悴的面容、焦虑的眼神、还有床上堆积如山的脏衣服,妈妈明白了。她心里一酸,将头扭到一边。
那一次,妈妈破天荒地多待了几天,陪着我,还带我到商场去买好吃的食品。临行前,她帮我洗了一上午的衣服。在火车站,她对我说,“儿子,别怪妈妈狠心,你已经长大了。既然你这么喜欢跳水,就必须自己经历风雨!”
我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回到宿舍,看着妈妈为我留下的食品,就像是看到了遗物一样,我哭得更伤心了。
我无法想像,没有妈妈的日子,今后怎么过?自己不会任何跳水动作,在强手如林的四川队怎么立足?我又该怎样面对各种人情世故。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次次离开重庆、离开陕西、出国比赛。但就是再忙,我也会往家里挂个电话,道一声平安。那份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故土之情,成了我继续前行的动力。
也就是从送走妈妈的那一刻起,我发现,我的童年结束了!
兵败漳州
我像点球一样被踢回了重庆业余体校,回到了起点。
在省队试训了半年,我没能留下,又回到了重庆体校。但面对体校队友们,总是神吹自己在省队的经历,摆出一副见过大世面的神态。
1988年下半年,我参加了“幼芽杯”全国跳水锦标赛。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全国比赛,地
点在福建漳州。
漳州和郴州是中国女排的集训基地,也是中国女排的福地。20年前,中国女排从这里走向世界,奠定了“五连冠”的伟业。20年后,一位操浓厚闽南口音的福建汉子陈忠和,带领困境中的中国女排再次实现了“两连冠”。不过,这两个福地却与我无缘。尴尬与失败,才是我对这个地方最深刻的记忆。
1988年是我第一次坐火车出省比赛。从四川路过湖南郴州市,第二天转车去福建,我们必须在郴州待一个晚上。
当时,教练只订了两个房间,而我们有5名男队员,3名女队员。每个房间只有四张床,结果我被不幸地分到了女孩房间去,而且是教练指定的。
和女孩子住一屋?这多难为情啊,队员们该会取笑我了,但教练的安排就是命令。于是,我像犯人似的,低着头、踮着脚轻轻进了女队员房间。还好,天气很热,大家都用蚊帐,谁也看不见谁;而且教练规定,队员睡觉时一律不许关门,他会随时检查。我一钻进蚊帐里,就一动不动地躺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但很快就睡着了。
就这样,我在女生寝室里挨了一夜。很庆幸,结果没有人发现我,事后也没人笑话我。
到了漳州后,我把这个福地好好地游览了一圈,可惜没为自己带来好运。
“幼芽杯”不允许专业队员参加,在省队集训的我,虽然摸到了专业队的门槛但还是业余选手。因此,被列为夺标热门人选。而且,与众多业余体校的孩子相比,我确实有太多值得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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