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学史》第306章


矢瘛保ā断耐挠渭恰罚?br /> 黄遵宪的许多诗(如前面提到的《今别离》及《出军歌》、《军中歌》等),确实被梁启超推许为“诗界革命”的成功之作,但黄本人始终讳言“革命”二字,而且他对“新派诗”的解说和梁启超提出的“诗界革命”的明确标准也大有出入。
在《夏威夷游记》中,梁启超就“诗界革命”的方向提出要兼备三长:一为“新意境”(主要指诗的题材、内容),二为“新语句”,三为“以古人之风格入之”。他对黄遵宪诗评价最高,谓诗人之“锐意欲造新国者,莫如黄公度”。但他也指出“其所谓欧洲意境语句,多物质上琐碎粗疏者,于精神思想上未有之也”。简言之,在较低的标准上,黄可为“诗界革命”的模范;在高标准上,则连他也不合格。而梁氏所期望的真正意义上的革命则根本就没有发生,他本人后期对诗歌的态度也向古典传统回归,向“同光体”靠拢,更宣告了这一“革命”的结束。
①汉语“革命”的本意是“天命革易”,指改朝换代;日人以“革命”译英语“revolution”,指变革。
晚清的诗歌变革运动成效不大,有多种原因。如过分强调社会功用(这和“小说界革命”一样),片面趋新求异,都有碍于艺术上的成就,但关键一点,还是梁启超所谓“古人之风格”的问题。中国古典诗歌有悠久的传统和辉煌的成就,也有其审美心理、欣赏习惯上的局限。要在充分保持古诗之优长、不背离“古人之风格”的条件下,成功地、富有创造性地表现现代人的生活与心理,实际上是很困难的。这也就是新诗必然要兴起的原因。
与“诗界革命”有关的重要人物还有台湾诗人丘逢甲(1864—1912)。他写过许多悲悼台湾沦陷的诗,又因能以民间俗语入诗,受到梁启超的推重,谓之“诗界革命一钜子”(《饮冰室诗话》)。
在梁启超、黄遵宪等人倡导变革的同时,诗坛上还存在一些传统诗派,这些诗派在当时的实际影响要比新派诗人大得多。最有声势的,有沿承宋诗派、以陈三立等为代表的“同光体”和以王辏г宋淼暮何毫伞A硗猓褂幸苑鱿椤⒁姿扯ξ淼闹型硖剖伞C坷畲让蛔ㄈ∫慌桑膊煌牙氪车姆段А?br /> 王辏г耍?833—1916)字壬秋,号湘绮,湖南湘潭人,是清末民初在政治、文化各方面都很有影响的人物。他的诗善于以传统风格抒写旧式文人的情怀,虽感觉陈旧,但造诣颇高。以《寄怀辛眉》为例:
空山霜气深,落月千里阴。之子未高卧,相思共此心。一夜梧桐老,闻君江上琴。
所谓“同光体”,以这一派主要诗论家陈衍的说法,是指“同、光以来不墨守盛唐者”(《沈乙庵诗序》)。这说得有点含糊,实际这派主要是学宋人,其活动年代也主要在光绪中期以后,影响一直延续到“五四”前后。其中又分为以陈衍、郑孝胥为代表的闽派,以沈曾植为代表的浙派,以陈三立为代表的赣派。陈三立的成就最为特出。
陈三立(1853—1937)字伯严,号散原老人,江西义宁(今修水)人。光绪十二年(1886)进士,官吏部主事。后在湖南辅助任巡抚的父亲陈宝箴推行新政。戊戌变法失败后,父子同被革职。此后他不再参与政事,自称“神州袖手人”。一九三七年芦沟桥事变爆发,忧愤绝食而死,有《散原精舍诗、续集、别集》和《散原精舍文集》。
陈三立虽在清亡后以遗老自居,但他的情况和王辏г撕懿灰谎M跏媳鼐晌幕称奈踩蛔缘茫略蚴贾斩陨缁嵴斡胨枷胛幕谋浠苊舾校⒉慌懦庑率挛铩N煨绫浞ㄒ院螅缁岽υ诨炻易刺矶唷靶屡伞比宋镏舐泄诰晒倭牛庖残硎撬辉冈倬砣胝绲闹匾颍欢て诖υ诟J睾透そ牧脚芍屑洌钏允朗虏苌畹氖胛弈巍3氯⒌氖渤R孕旅嗜刖筛衤桑纭抖梁罟傺鲜纤肷缁嵬肪褪褂昧瞬簧佟靶卵А泵剩还獠皇撬闹饕厣K氖宰诜ɑ仆ゼ嵛鳎Ρ苁焖锥笊拢黄溆靡馊床辉谀7拢峭ü恢帧帮钥獭钡墓Ψ颍瓜炙募馊竦娜松惺堋?br /> 陈三立诗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种个人被外部环境所包围和压迫而无从逃遁的感觉。《晓抵九江作》以“合眼风涛移枕上,抚膺家国逼灯前”写忧国之情,内容是向来的诗歌中常有的;但在这里,引起忧患的“风涛”与“家国”以主动的姿态强行挤压到诗人的内心,却是特异的表现。这种感觉在有些纯粹描写自然景物的诗中,也同样强烈,如《十一月十四夜发南昌月江舟行》:
露气如微虫,波势如卧牛。明月如茧素,裹我江上舟。
露气和水波幻化成活的生命,蠕动着向诗人涌来,而向来作为柔静的意象出现在传统诗歌中的月光,在这里却像无数茧丝要把诗人捆缚起来,还有像“江声推不去,携客满山堂”(《霭园夜集》),“挂眼青冥移雁惊,撑肠秘怪斗蛟螭”(《九江江楼别益斋》),自然都逼向诗人,向着他覆盖、挤压过来,震颤着他的神经。再如《园居看微雪》:
初岁仍微雪,园亭意飒然。高枝噤鹊语,欹石活蜗涎。冻压千街静,愁明万象前。飘窗接梅蕊,零乱不成妍。
微雪园亭,向来是诗家所爱的优美景象,在这里却呈现为令人窒息的世界。
现实成为无可逃遁的、具有强大压迫力的存在,而诗人的痛苦无法借语言的虚构获得消解,从客观原因来说,这是由于处于文化变异中的中国前景极不明朗,使人精神不宁;同时也由于个人与社会的关联愈加紧密,难以退回到旧式隐士的情怀。但另一方面,这根本上源于需要自由空间的自我意志与压抑的社会总体环境的冲突,源于个人对外部世界敏感程度的强化。而所谓“压抑的社会总体环境”往往难以实指,似乎是无形的存在,所以诗人多用自然意象来象征它。这种感觉在后来的新文学中继续以不同形式表现出来,实际已包含了现代文化的气质。
在上述意义上,陈三立堪称中国古典诗歌传统中最后一位重要的诗人,他的创作也表明在一定范围内古典诗歌形式仍有活力。事实上鼓吹“诗界革命”的梁启超对陈三立也有很高评价,称“其诗不用新异之语,而境界自与时流异,浓深俊微,吾谓于唐宋人集中罕见伦比”(《饮冰室诗话》)。
在清末民初,“南社”是一个活跃的革命文学团体,发起人为陈去病、高旭、柳亚子。这一团体在宣传反清革命方面做了许多工作,与政治上保守的“同光体”诗人处于对立地位。他们的诗歌艺术成就不高,但其中的苏曼殊情况较为特别。
苏曼殊(1884—1918)名玄瑛,字子谷,曼殊为其僧号,广东香山(今中山)人。生于日本,母亲是日本人。幼年随父回国,为族人所歧视,多历磨难。后去日本学习美术、政治和陆军,并参与了留日学生的政治活动。二十岁回国后,从事教育及翻译等工作,并与章炳麟、柳亚子等革命者交游。他一生曾两次为僧,踪迹无穷,行止奇特,性情放浪。有《苏曼殊全集》。
苏曼殊是一个极富灵性和浪漫气质的人。他能诗善画,还写小说,且通日、英、法、梵诸种文字,曾译过拜伦、雪莱的诗作和雨果的《悲惨世界》。他既是和尚,又是革命者,而两者都不能安顿他的心灵;他以一种时而激昂时而颓废的姿态,表现着强烈的生命热情。
苏曼殊早期参加反清活动时所写诗篇,常在豪壮的少年锐气中渗透凄清之情,异于一般关涉时政之作。如《以诗并画留别汤国顿》之二:
海天龙战血玄黄,披发长歌览大荒。易水萧萧人去也,一天明月白如霜。
在后来的诗作中,孤独与伤感的情绪愈发深长,如《本事诗十章》之九:
春雨楼头尺八箫,何时归看浙江潮?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
苏曼殊的情诗最为倾动一时。他一生与许多女性发生过感情纠葛,但既不能以此为归宿,又不能依佛家之说了断尘缘,总在空幻与沉溺中苦苦挣扎。下面是《寄调筝人》之三:
偷尝天女唇中露,几度临风拭泪痕。日日思卿令人老,孤窗无那正黄昏。
郁达夫《杂评曼殊的作品》说:“他的诗是出于定庵的《己亥杂诗》,而又加上一脉清新的近代味的。”此所谓“近代味”,主要表现为抒写感情的大胆坦然,和与此相应的语言的亲切自然。苏曼殊熟悉雪莱、拜伦的诗,他的爱情诗中无所忌讳的真诚放任,以及对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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