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外记》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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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将军要替我领门籍,我不要。”赵之静这样很勉强地回答。
“我不管江将军如何?只问你进宫有无门籍?你清清楚楚说一句。”
“没有。”赵之静硬着头皮回答。
“好!”向秀说道:“你画供吧!”
书办将赵之静的供词整理完毕,交了下去,赵之静执笔踌躇了。
因为赵之静虽没有读过“大明律”,但亦可想而知;衣襟上没有这块牙牌,擅入宫门,必定有罪。不过,事到如今,不能抵赖;再一想,像这样的罪,在江彬看,是其小无比的微罪,自有办法挽回。
这样一想,泰然提笔,在供词末尾,用他家老祖宗赵孟畲吕吹囊槐势磷郑瓷献约旱男彰?br />
“好了!退堂。可以结案了!”
前后不过半顿饭的工夫,问不到几句话,就能结案;岂不形同儿戏?因此,不独旁人不解,连赵之静都大感意外。
还有令他大感意外的事,狱官奉令,竟将赵之静打入死牢了!
※ ※※当天,向秀就奏报结案,判的是绞罪。
原来擅入宫门的罪名,大有轻重;仅仅没有门籍,擅入皇城,只越过东华门、西华门,不过杖责六十,改缴罚锾,不过二三两银子的事。但如“擅入御膳房或者御在所”就是死罪。擅入御膳房,可能有食物中下毒的阴谋;而大驾所至的“御在所”,则更为警跸之地,擅自混入,试问其意何居?所以要定死罪。大致这种阴谋,都是发生在宫庭之中,事关机密,如果宣扬出去,骇人听闻,所以虽定死罪,判绞而不判斩;因为斩决要绑赴法场,而绞决是在监狱中行刑。
向秀定赵之静为死罪,就是引用这一条“大明律”。律中规定,擅入御在所,“未过门限减一等”;绞罪减一等是充军,可以不死。但看操的教场,并无门限,所以减等也就谈不上了。
当然,就是死罪,也有两种,一种是“绞立决”,一种是“绞监候”。倘或判了“绞监候”,要等秋后处决,如今才二月里,半年多的工夫,江彬一定会设法救他出来。因此,向秀将赵之静定为“绞立决”,只等圣旨批准,随即执行。
这要有理由,向秀的奏折上说:赵之静类此擅入御在所情形,不止一次。而且供词中牵扯太多,如果仔细查问,深恐影响人心,诸多不便,所以请求将赵之静速即处决,以免多所牵连。
奏折拟好,向秀将乔宇请了来,细说其事。乔宇大为佩服,赞他处置得干净利落,无懈可击。
“你先别恭维我,事情亦还未可乐观。”向秀提醒他说:“你倒想想,奏章是归谁看的?”
原来江彬像弄权的司礼监一样,替皇帝代看奏章,传达谕旨,已非一日。本来臣工所上的奏疏,照例先呈内阁签注处理办法,名为“票拟”,然后送达御前,由司礼监处理,例得的题本,不妨代批;稍微重要的事项,就得回奏,请示皇帝的意思,名为“取旨”。取了旨才由秉笔司礼太监批示发下。但当今皇帝,不亲章奏已久,从前是刘瑾代他裁决大事;如今是江彬替他代看奏章及内阁的“票拟”。
这一来,向秀要定赵之静的罪,可想而知的,江彬一定会把他这道复奏压下来,甚至动个手脚,死罪判轻,或者免罪。岂不是枉费辛苦,全盘落空?
因此,乔宇的办法是,遇到稍微有关系的事,都面奏取旨;哪怕已经有了书面旨意,还要向皇帝当面求证,为的是防备江彬假传圣旨。如今定赵之静罪名这件事,当然亦可用此办法。
为难的是,向秀不比乔宇长于口才,机警亦嫌不足;同时,他本性虽然与乔宇同样地清正刚直,但见了皇帝的面,却不能像乔宇那样毫无怯意。而刑名事件,非兵部所管;乔宇却又不能为他代奏。事情就有点麻烦了。
“如果面奏,皇上一定会召江彬来问,那时候必起争执。我有自知之明!”向秀说道,“不能像你那样侃侃而谈,如之奈何?”
乔宇想了一会说道:“照我的想法,最好不要露出大家联合起来对付江彬的痕迹。不过,如今也说不得了,只好约齐张永,一起向皇上面奏力争。”
“好!”向秀觉得有乔宇与张永跟自己在一起,胆便壮了,“我要力争。”
于是,当天使约了张永密谈,商量好了应该要说的话奇%^書*(网!&*收集整理,以及皇帝如果不允时,处置的办法,然后约定,由张永去找最好的进见机会;向秀与乔宇应该一接通知,尽快赶到行宫。
通知是第三天一早来的,这天江彬出城巡视水师,张忠亦到教场看操,是向皇帝有所陈奏的好机会。
赶到宫门,张永已亲自在那里等候。先在朝房休息,他有几句话关照,“乔大人,”他说,“当年令师与我扳倒刘瑾这件大事,你谅必深悉?”
“是!”乔宇答说,“听家师说过不止一次。”
“向大人呢?”
杨一清与刘瑾定计诛刘瑾一事,向秀何能不知?点点头答说:“此是张公与杨老前辈的不朽盛业,尽人皆知。”
“过奖、过奖!”张永拱拱手说:“不过,此事能够成功,完全得力于杨老先生的一句话。”
“喔,是什么话?”向秀问说。
“杨老先生见了皇上,此事不谈则已,一谈一定要有个结果。否则— ”张永笑笑,不好意思地。
“否则如何?”
“否则,就在皇帝面前撒赖。”
“啊,啊!”向秀说:“我明白了!张公公的意思是,此刻见了皇上,关于赵之静这件案子,非得要皇上允准不可。”
“对了!”
“那,”乔宇笑道:“我们可不便跟皇上撒赖。”
“不撒赖,只坚持就是。”张永低声说道:“皇上其实胸中很有丘壑,很看重两位,尽不妨坚持。”
于是,张永前导,直到行宫御书房,面奏南京刑部尚书向秀、兵部尚书乔宇求见,立刻就被带进去了。
行过大礼,向秀将奏折取了出来,一面双手呈上,一面说道:“赵之静一案,已经审结,面请御裁!”
皇帝不接章奏,向张永看了一眼,意思是要张永念给他听。
奏章不长,文字也浅显明白,皇帝听完,颇有讶然之色。
“赵之静很不安分,莫非他的罪名,就这么一点点?”
“当然不止— ”
“为什么不问?”
不待向秀辞毕便抢着责问,等于给向秀打了一闷棍,一时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了。
这当然是该乔宇接上去的时候,“回奏皇上,”他说,“大驾在外,一切以求安定为主,所以不宜多问。”
“为什么?”
“问起来必兴大狱。”
“必兴大狱?”皇帝神色严重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牵连太广而事无佐证。”乔宇答说,“隐患本可消弥于无形;一激,也许激出许多变故。所以,以不多追究为宜。”
“这,”皇帝摇摇头,“我就不大明白了。”
“启奏万岁,乔宇、向秀所奏,实出于忠君爱国赤忱。有他们两个在,皇上尽可高枕无忧。”
“我也知道他们不错。不过,这件事我要问一问江彬。”
“问不得!”乔宇抗声相辩。
一牵涉到江彬,事情当然就变得复杂。其实,此案本来就跟江彬有密切关系,不过,名字未经道破,还可以装糊涂;一说破了皇帝觉得必须问一问。因而表示,要等江彬回城以后,再作道理。
“江彬要避嫌疑。”乔宇抗声说道,“皇上如果一定要召问江彬,就与臣等的原意不符了。”
“你们的原意是什么?”
“务要安静,保护圣躬。”
“不安静,就不能保护了?”
皇帝这话问得毫无道理,却毫不犹豫地答说:“不安静而能保护圣躬,安静反会使乘舆不安,臣未之闻也。”
皇帝不答,站起身来走了几步,突然住足问张永:“江彬什么时候回城?”
“至少也要到明天。”
“那就明天再作裁决。”
“皇上!”这一次是向秀开了口,“莫非皇上以为臣谳狱不公?”
“我得多问一问。并非说你不公。”
“如以为臣不公,臣愿领罪;若不以为臣非不公,请皇上即准臣奏。”向秀又说,“皇上应有待大臣之礼。”
这一下,将皇帝说得一愣,“你倒讲个道理我听!”他说,“我如何不礼待大臣?”
“大臣不获信任,大臣的苦心,亦未蒙皇上鉴察,臣实伤心之至!”
从来大臣对皇帝面奏,很少有这种近乎怨诉的态度;可是皇帝居然听了进去,恻恻然地大有不忍之意。
“向秀!”
“臣在。”
“你说,是不是我准了你的奏,你就不伤心了?”
“臣之所谓‘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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