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那些事儿》第78章


我一怔,想要伸手拉她却被她一把甩开,“你为何要这么做?”
珊儿梗着脖子,强自压下眼中的不安,“你杀了舅母,等到肃毅王归来你也会杀了我和扶缨,就像你杀了凌儿那样,这样肃毅王便可登基称帝了。”
珊儿一番话说得我心肺巨寒,我不可相信她心中竟是将我误解至此。
扬手,“啪”的一声打在她脸上。
“糊涂。”我沉声一喝,“你可知与你舅父同来的是谁的兵马,是慕图一族的遗孤慕连,此人仇恨兰容,带兵侵扰兰容边界数年,死在他手上的兰容百姓不计其数,如今他攻入皇城,若是让他抓住扶缨,兰容百年基业都要毁在他手上!”
我的声音冷厉尖锐,吓得扶缨大哭起来,珊儿连忙奔过去将他抱在怀中轻声哄着,自己也是浑身轻轻颤抖,眼中有愧悔但却仍不肯低头,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扔到我面前,低声道:“我,我,事已至此我愿已死谢罪,随你杀刮,但你若敢动扶缨一下,我必然和你拼命!”
珊儿扬臂护着扶缨,姿态仿若护犊的母兽。
想着昔年她曾挂着一脸明媚娇嫩的笑意,跌跌撞撞地扑到我怀中,娇声喊我一句“阿伊姐姐”,现在却视我如洪水猛兽。
“在你眼中,我已经变得如此不堪么?”叹息的语气,我已无力向珊儿辩解。
珊儿的眼神暗了暗,“母妃说,人都是会变的,阿伊姐姐也不可能永远是那个阿伊姐姐。”
“珊儿……”我轻轻唤了她一声,顿了顿,沉声道:“你带着扶缨走吧。”
“什么?”珊儿一愣。
“崇文殿中有一条泰延帝时修建的密道,姑姑将你和扶缨托付给我时曾将密道的开启方法告诉了我,你可以带着他离开。”
眼下皇城危在旦夕,一旦城破珊儿与扶缨绝无活路,就算苏墨行顺利解围,经此一役皇位也已经是苏墨行囊中之物,到时退位的少帝和前朝的公主会被怎样对待并不难想象,与其让他二人在宫中受尽一世凄凉,不若将他们送出宫去,远离这片牢笼。
“你……你要放我们走?”珊儿似乎还是不能相信。
我淡淡一笑,声音清冷,“你若走了便再也不能和张诚在一起,你要想清楚。”
珊儿愣了一下,眼中浮现出一丝挣扎,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扶缨,忽而凄清飘渺的一笑,“我曾向母妃保证会好好照顾扶缨,为了他,我,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我微微动容,“好,既然你想清楚了,便给扶缨换好衣服,我让绿芸带你离开。”
珊儿抬起头深深看了我一眼,晚慧的她如今的眼神竟也复杂得令我捉摸不透,也许有几丝不舍,几丝愧疚,但我都不想深究,只觉得心中寒凉无比。
我曾向自己许诺,想要守护珊儿一世纯真,如今她昔年的清澈无虑却是被我毁了。
顾家败落,南沈战败,珊儿离宫,我昔年许下的诺言终是被我自己一个个亲手打破。
抬头望着崇政殿金阶之上辉煌巍峨的王座,忽然生出无边倦意,也许此生我唯一能紧握的,只剩下苏墨行一人,听着殿外鼎沸的喊杀声,已是不可抑制地想要见到苏墨行,然而最后我却不能让自己成为他的拖累。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登顶
七十二、登顶
绿芸带着珊儿和扶缨从密道离开,殿外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一名兵士推门闪身而入,形容狼狈,身上已经带了几处伤,但一双眼睛却依旧闪着清光。
“王妃,属下是张统领近侍,右相已经快到宫门了,张统领让我护着您从殿后离开。”
生死一线的关头我反而没有了半分惊慌,向着他清凉一笑,“不必。”
我解了腰间蕙带,褪下繁重的宫装,只着一件月白色的单衣,卸去华丽的钗环,任长发随意铺散在身后。
那兵士愣愣看着,“王妃,你……”
我摆了摆手,推开殿门,昂首踏出。
殿外是一片混乱,满耳充斥着刺耳的呼号,长剑破开空气发出尖声锐响,刀刃在日光下闪着耀目的寒光。
崇政殿前的丹墀染满了鲜血,兵士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残缺的手足,头颅浸在血泊里,威严雄伟的九重宫阙,尊贵皇权的专属之地,俨然已在刀锋血光中成为破碎的幻境,唯余一地不忍卒睹的真实,世间至为尊贵的权力便是这样由累累白骨堆砌而成。
右相已经杀上了丹墀,张诚所率羽林卫寡不敌众,已是强弩之末,且战且退,幸有张诚指挥有度才没有溃散。
毕竟,这些常年在京中养尊处优的羽林卫怎敌得过慕连手下刀锋舔血的猛徒,再战下去知会全军覆没。
崇政殿们开启发出“吱呀”一声幽沉声响,交战双方看见站在殿门前的我俱是一愣。
右相手持长刀站在丹墀上,他摇摇看着我,蓦然提手刺穿了一名羽林卫的胸膛,刀刃透胸而出,鲜血滴答淌落。
“你出现了。”他眯着眼,将刀拔了出来,“怎么不逃?”
张诚见了我也是一愣,随即低声喝问,“不是让你逃走!”竟然直呼我为“你”,他从未这样失态,却也没有道歉的打算,直直盯着我,眼中是真切的怒意。
我回望着他,他一向素净的脸上染了血迹,手臂,大腿各有一处刀伤,血流不止。
“我若走了你们会全部死在这里,不值得。”我向他笑了笑,转向右相,“右相也曾经统领羽林卫,这里许多人都曾你的属下,忍心杀光他们么?”
因我的出现,双方暂停了厮杀,右相提刀而立,凌厉之姿不减当年,他环视四周,眼中带上一丝无奈。
我捉到他的神色,扬声道:“若我就擒,你可会放过他们?”
“王妃!”
这次不仅是张诚,他手下的羽林卫们也都惊呼出声。
“我绝不能让你被擒,否则,否则,”他一指阶下尸首,“否则这些人就都白死了。”张诚惊怒之下竟连一向善辩的口才都不灵光了。
我轻轻摇头,“他们保卫的是皇族的荣耀,并非是我,只要不让贼子的手玷染皇位,他们便没有白死。而眼下这只是无用之争,不过白白葬送你们的性命而已。”
“王妃!”张诚气结。
我抬步向前,经过他身边时在衣袖的遮盖下交给他一张纸条,轻声说:“珊儿在等你,留着性命去找她。”
越过张诚和所有羽林卫,我只身站在玉阶上直面右相,距离他与他手中的刀锋只有不足十步,从未想过曾身为父女的二人会有这样生死相对的一日,
右相望着我,眉目清濯,目光却如刀锋寒凉,“将她拿下。”
这是他第二次下令擒住我,世事过于嘲讽,我忽然想笑,眼角却漫上酸涩的泪意,目光渐渐有些模糊,眼前一片都是曲折陆离的光影,就在这时天地交界处却忽然涌出一片黑色的潮水,自皇城金碧闪耀处汹涌而来,映着日光,反射出一片静谧的波澜。
“王妃快看!”身后是张诚惊喜的声音。
一声锐响,一支羽箭钉在玉阶上,箭尾垂着一颗头颅,左眼圆睁,右眼处是一块可怖的疤痕,慕连,那是慕连的头颅。
所有人俱是一惊,只见苏墨行率军疾驰而来,身后墨甲骑兵依旧不闻一丝人声,但刀锋所向,分外令人胆寒。
形式在一瞬间逆转,苏墨行身后的人数粗略一计何止数万,右相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忽然挥刀上前向我冲来。
我看着他扭曲的五官,眼前忽然浮现出幼时他将我抱在膝上的模样,慈爱宠溺的笑容与眼前之人重叠,似是梦幻又似是谎言。
刀锋带起的风拂动了我的头发,右相的身子却忽然一震,眼角闪过一道人影,是张诚举刀刺穿了他的心脏,他缓缓向前扑倒,露出背后的羽箭,他身后是摇摇搭弓的苏墨行。
长刀落地,右相的躯体缓缓向前扑倒,我抬手接住他,抱着他坐倒在冰凉的玉阶上。
鲜血从他口中涌出染红了他青色的衣襟,他依旧喜爱这样清凉的颜色,能衬得他风骨清濯,似乎不为俗世所染。
“阿,伊……”他开口唤我,声音在风中有些模糊,抬起的手似乎想来摸我的脸,我伸手握住,温软的指掌与记忆中一般无二,自小这双手对我只有爱怜抚摸,从未有打骂,却也是这双手,将我推入这冰冷残酷的牢笼。
“我这一生,终是不甘。”他眼中的光芒一丝丝熄灭,却还带着最后一份偏执。
我垂下眼,“你已位极人臣,还想要些什么?”
他的目光越过我遥遥看着崇政殿金色的匾额,唇角一抹笑意似是嘲讽又似无奈,“我也不知此生所求何物,只是心里的空虚,总要填补。”
欲望使人疯魔,我叹息一声,没有接话。
“阿伊,”他又唤我,“你恨我么?”
和姑姑一样的问题,我却无法给出一样的答案。
他见我不说话便极为虚弱的笑了一下,笑纹铺展依稀还是旧年里的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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