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悟》第19章


文克扬看不得贺小朋哭,伸出右手,把她的头轻轻地按在自己的肩上。
“小朋,你还恨我吗?”
“不,——不恨。”贺小朋摇摇头,顿时一阵眩晕。
文克扬的心中充满了希望,小心再问:
“小朋,你还想我吗?”
“——想。”贺小朋的眼泪沾湿了文克扬的肩头。
“小朋,你——还爱我吗?”文克扬卑鄙地、温柔地、诱惑地问。
思索了很久,贺小朋轻轻回答:
“我已经——记不起来了。”
天亮了,贺小朋先醒了过来,文克扬依然在抱着她,呼吸可及。
贺小朋眼睛很涩,她看着眼前的文克扬,愣了几秒钟,才起身整理衣服。一夜下来,自己最好的这件衬衣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了。
文克扬也醒了,躺在那里听小朋在浴室里哗哗啦啦洗漱,今天是节日,谁都不用上班。
等小朋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文克扬也已经爬起来了,坐在床边笑着说:“我们去吃早茶吧,我知道有一家馆子很好。”
贺小朋摇摇头,说:“还是算了吧,改天,你带小帆去好了,我还要回去。”
“别回去了,省得碰见那个疯婆子。”
听他后半句说得狠,小朋猛然想起此人的睚眦必报,警觉地道:“你不要去碰萧阿姨。”
文克扬哼了一声。
想起昨天的混战,贺小朋有点不好意思,把头别过去说:“不回去,还能总躲着不成。”
“不然,你和小帆——搬到我这里来?”文克扬试探着说,说完又赶快补充道:“我可以搬到公司去住,总裁办公室里也有卧室。”
贺小朋没有动,文克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过了十来秒,小朋才回过头看着他,答非所问地说:
“文克扬,有件事——你还不知道,我爸爸——马上就要出来了。”
文克扬的脸稍稍变了。
贺小朋笑笑,说:“我去看看小帆,他也该起了。”
贺小朋快要跨出房间的时候,手臂被文克扬抓住了。
“原谅我吧,小朋,”文克扬说,“忘了过去,我们都会幸福。”
“不要说了,”贺小朋一甩胳膊,没有挣脱,皱眉道:“我不想再谈这件事。”
房间里静了片刻。
“小朋,其实我知道,你并不恨我。”文克扬握得更紧,一字一句道:“我还知道,你一直在——想我。”
贺小朋停住,转过身来,困惑地看他。
“难道我说错了?”
文克扬没有回避,盯着小朋的眼睛说:“小朋,你这是何苦?”
贺小朋愣了愣,才微微点点头,说:
“就我父亲而言,我不恨你,尤其是有了无帆以后。我常常想起来三十年前,那个凌晨坐在父母尸首前哇哇哭着的小孩子,没人管没人问的,也叫小帆。——你的报复,其实很仁慈。更何况,我父亲仅仅是偿付了国家的债,并不曾真的还你程家一分一厘。”
文克扬心里有些感激,即便对于他,贺小朋也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清醒与仁慈。
“只是——”
“只是什么?”文克扬直觉得不喜欢这个开头。
贺小朋目光越过文克扬,声音里露出了心中的伤感:
“——只是,你已经断绝了你我之间所有的可能。”
“我可以与你父亲两地相处,老死不相往来。”文克扬说:“我也不会妨碍你,做一个孝顺女儿。”
贺小朋沉默。
“还有小帆,你怎么能忍心让别人那样嘲笑他。”文克扬继续。
贺小朋摇摇头,说:“文总,我不是那种为了孩子就要牺牲自己幸福的女人,小帆会学会如何应对嘲笑的,我会教给他。”
“事实上,当我看到小帆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有了希望,如果你对我只有仇恨,你不会留下他,如果你完全不再爱我,你不会给他起这个名字,”文克扬狡猾地一笑,“小朋,何必自欺欺人。”
贺小朋思索片刻,慢慢抬起胳膊,转一下手肘挣脱了文克扬:
“可是,你不知道,磨光了我对你的爱情的并不是你当时的迎头一棒,是以后的三年岁月,是那些琐琐碎碎的痛苦,一点一点,铄金销骨。”
两处破败的花坛,里面长着杂草和夹竹桃,在下午的阳光里变成金黄色,几个退休的老人无聊地坐在花坛边上喝茶聊天。
文克扬把车缓缓开进楼宇中间狭窄的过道,远处,一个他最不想看到的人出现在视野中,高高的个子,半旧的T恤,以及不为人注意的平凡的脸,就这样一个家伙,偏偏可以比自己更接近小朋和孩子。
认得文克扬的车子,萧高志匆匆从台阶上走过来,昨天吵完架,小朋出去后似乎一夜没有回来,所以一大早萧高志就等在这里了。
见贺小朋去拉车门,文克扬困兽犹斗,忍不住垂死挣扎。
“小朋,难道你就不能给我一个补偿你和无帆的机会?!”
“如果你要补偿,好啊,给我二十万、五十万、一百万,然后离开我的生活。” 贺小朋挑起嘴角,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车门。
萧高志微笑着接过小朋手里的大衣。
“不要,我不要文叔叔离开我的生活!”坐在后座上的无帆突然叫道。
文克扬大喜,一两个月来,他已经给无帆买了无数的高档礼物,相信比孩子几年来所有的礼物加起来还要多,前一段贺小朋出远门,得以与无帆日夜相伴,文克扬更是用尽了心思,自持已经捕获了小孩子易感的心,文克扬扭过头去异常温柔地问:“小帆,如果要你选,你想要谁做你的爸爸,文叔叔还是大高叔叔?”
萧高志不知前因后果,乍听文克扬此言,困惑中夹杂警觉。
“无聊。”贺小朋皱眉拉开后面的车门,要把小帆抱下来。
“怎么了,不想听听孩子怎么想的?”文克扬柔声笑道:“小帆,还没回答叔叔,喜欢谁当你爸爸?”
“只能从你们两个里面选吗?”
文克扬笑着点头。
贺无帆已经被抱下车,在妈妈怀里扭头大声回答文克扬道:
“我选大高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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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选大高叔叔!”
贺小朋终归是善良的,她没有忍心回头去看文克扬的脸色,憋着笑低着头先走了。
贺无帆的话如同一记板砖,啪唧拍在了文克扬的脑门子上,等他从打击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无帆已经被高高举到萧高志的脖子上扛走了,只见他两个胖胖的小脚丫翘在半空,一颠一颠,看在文克扬眼睛里,全都变成了萧高志夺妻拐子的得意姿态。
“我——靠!”文克扬用拳头狠狠砸了一下自己的宝马香车,真皮的垫子显出浅浅的痕迹,许久才平复如初,最起码在表面上。
元旦过后的第三个工作日,谢振亭律师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电话,随即,他做出了一个非常令所有人,包括谢律师自己都倍感尴尬的决定。
他无理由地解雇了律师萧高志。
连续两天,都是萧高志自动请缨去接无帆,所以周末的时候贺小朋很奇怪地问他怎么律师行下班这么早?
萧高志犹豫了一下,坦承了自己惨遭解雇的事情。
几乎在一瞬间,贺小朋就猜出了原因,她只是没有想到,文克扬除了能够让无依无靠的素颜倒霉,居然还能让萧高志这样的资深律师也丢掉饭碗。
“凭什么,他凭什么这么嚣张?”贺小朋握着拳头问。
“这是他把经纬的案子交给谢振亭的条件。”萧高志绷着嘴。
“谢律师也是一个人物,怎么会被这种技俩摆弄?”
萧高志苦笑:“经纬公司状告对手华芯系统剽窃自己的技术资料,这个案子堪称今年知识产权第一案,不仅是谢振亭,对于任何一家律师事务所来说,这都是个机会。没有名气的,可以一举成名,有名气的,则会贪恋高额的报酬。”
贺小朋气为之结。
萧高志自嘲道:“此外,文克扬——还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告诉我说,在B市,我出现在哪家律师事务所,哪家就会接到经纬集团的电话。”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以——”贺小朋喃喃地说。
“只要他想,”萧高志沉声说,“经纬每年在司法诉求上的预算是你我无法想象的。”
贺小朋坐在那里,半天才抬头说:“对不起大高,是我带累你了,我去找他。”
“别去,你去了,我就输给他了。”萧高志按住贺小朋的手,异常强硬地说。贺小朋犹豫了一下,没有把手抽出来。
萧高志看着小朋担心的样子,心轻轻浮动起来,一口气有点儿不上不下,吊在了半空。
贺小朋还在打击中没有缓过来,苦恼地看着远处,径自发起呆来。
“你放心。”萧高志在她身边轻轻地说。
贺小朋突然想起来红楼梦里宝黛之间的一个情节,记得黛玉听完宝玉这句话后,怔了半天,才明知故问道:“你倒说说看,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贺小朋心里莫名其妙地轻松了起来,似乎大高不怕,自己也不觉得怕了。
萧高志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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